京都城外,十里亭。
凌书婉带着两个半大的孩子,给简氏和她哥哥嫂子送行。
“娘,边疆苦寒,这身衣服您收着,若是天凉您就拿出来穿。”凌书婉将一个包袱递给简氏,又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娘,我在您衣服里缝了几张银票,您若是将来有需要便拿出来用。”
简氏哪里肯收她的银票:“孩子,你自己留着用吧,我们去边疆是去做苦力的,或许没机会用。”
“以防万一,万一有需要呢。”凌书婉执意将包袱塞给她。
边疆那边他们人生地不熟,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只怕他们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留点银票防身,总是好的。
凌书婉的哥哥嫂嫂也上前,歉意道:“对不起书婉,都是哥哥连累了你。”
听到这话,简氏又难过地开始抹泪了。
如今他们都要被发配,这两个孩子只能留给书婉了,原本书婉还年轻,还可以再嫁的,可是拖了这两个孩子,怕是再难有嫁人的机会了,都是他们害的。
凌书婉却是并不难过,冲她哥嫂笑道:“哥哥说哪里话,允泽和允浩这么乖巧,哪里是什么连累呢。原本没有允泽和允浩,我也打算去领养一个孩子呢,现在好了,我下半辈子可以靠他们了。”
夫妻两人听到凌书婉的话,瞬间又红了眼睛。
小妹心善,若是一般人怎么会愿意替他们抚养这两个孩子,大难临头,考虑自己还来不及呢,可小妹却一直都想着他们。
这次也是小妹救了他们一家的性命。蒋家,潘家,孟家的人听说都被斩首了,若不是小妹写信让他们回来投案,他们一家也肯定会像他们那样被斩首了。
凌书婉的嫂嫂舍不得两个孩子,抱抱允泽,又亲亲允浩,实在是舍不得啊:“你们两个要听姑姑的话,将来要孝敬姑姑,要将姑姑当亲娘一样明白吗?”
两个孩子都大了,一个差几个月就十岁了,一个岁,两人都眼里含泪,听话地点着头。
“娘亲放心,我一定会听姑姑的话,还会照顾弟弟。”允泽很努力地装老成,不想让即将要远赴边疆的爹娘和祖母担心。
“允泽真懂事。”孩子的母亲又抱住了两个孩子,万般不舍。
凌书婉看着母子三人分别的场景,眼眶微红地转向自家哥哥:“此去边疆路途遥远,哥哥你是男儿一定要照顾好母亲和嫂嫂。还有嫂嫂愿意留下跟你一起发配到边疆,可见她对你是真的感情,哥哥再不要辜负嫂嫂一片真情了。”
原本她提议让哥哥写封休书给嫂嫂的,可嫂嫂不愿意丢下哥哥,这样的真情在患难夫妻之间可不多见。
更何况这些年哥哥房里的人多得数不胜数,嫂嫂却还愿意这般对哥哥,实属不易了。
看着自家小妹,年纪这么小,却教训起他来,凌书婉的哥哥一脸的惭愧:“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们的。”
以前是他疏忽了妻子,现在他不会了,那些女人在大难临头的时候,全都弃他而去了,只有她还愿意不离不弃地陪在他身边。经历了这么多,他还有什么看不透的。
“走吧,时间不早了。”
那边被塞了银子的官差,这会儿也歇不住了,过来让他们上路了。
“我们要走了,你们回去吧。”简氏不舍地看着凌书婉和两个孩子道。
“路上小心。”凌书婉不舍地叮嘱。
允泽和允浩也是眼睛通红地跪下朝他们磕头:“祖母,爹娘保重。”
“快回去吧,照顾好自己。”简氏对这个小女儿亏欠太多,以至于她都不敢再回头看她一眼。
“回去吧,好好听你们姑姑的话。”嫂嫂却是一步三回头,万般不舍自己的两个儿子。
凌书婉带着两个孩子,目送他们走远。
“快起来吧。”直到看不见人了,凌书婉才去扶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却是不肯起身,调过头直接朝凌书婉跪了下来:“姑姑,以后您便是我们的亲生母亲了。”
两个孩子,说着便朝她磕头,直接磕了三个头,三人才停下。
“好孩子,快起来。”凌书婉心疼地将两个孩子扶起来,笑着揉揉他们的脑袋:“姑姑也是第一次做母亲,允泽和允浩多多指教呀。”
两人瞬间红了眼,一起扑到凌书婉怀里。
小姑姑从小便大不了他们几岁,小姑姑温柔大方,他们也最喜欢小姑姑了,可是现在,这个没比他们大几岁的小姑姑,却要承担照顾他们的责任了。
凌书婉揉揉他们的脑袋:“走吧。”
“姑姑我们去哪儿?”两人跟着凌书婉走,却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凌书婉笑道:“我们去找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定居好不好?”
乡下她不想回去了,若是现在带着允泽和允浩回乡下,那些人的唾沫星子都会将他们给淹死的,她不想两个孩子承受这些。
不如便去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允泽允浩不能科考,还能做点别的,行商也好,做个手艺人也不错,或者做种地,怎么都好,只要能养活自己就行。
两个孩子听了有些难过,原本小姑姑可以留在京都的,可就是因为他们,小姑姑不得不跟他们一起离开,都是他们连累了小姑姑。
“你们不喜欢山明水秀的地方?”看两个孩子哭丧着脸,凌书婉笑着逗他们。
“喜欢!”两人异口同声。
允浩还抱着凌书婉的胳膊:“只要跟小姑姑一起,住哪里都可以。”
“马屁精!”允泽吃醋地戳了戳允浩的脑袋,也挽住了凌书婉的胳膊。
三人像一串糖葫芦一样走远了。
三人离开十里亭没一会儿,唐枫便赶来了,可是他却来晚了。
十里亭什么人也没有了。
走了?
唐枫不甘心啊,一路往前追,直到追到了那群发配边疆的人,他看到了凌家人,可是却没看到他想见的那个人。
唐枫失魂落魄地停了马,此刻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就好像心空了一块似的,而它或许永远都不可能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