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今好奇的观察闻人烽昀的神态,兄长一向是淡雅自持冷静的。如今,他不喜动声色的面容此时却透露出不同与以往的神色,是妥协、是温柔、亦或是包含了纵容?
墨今实在是好奇这位新进门的嫂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使得一向冷淡示人的兄长表情如此丰富?
而这份“薄礼”,兄长又如此珍而重之,就连他都不可窥伺?想来这其中必是大有文章了。
烽昀新纳的这位妾室名为蛊惑儿,是烽昀在陆囿国游历的时候,途经一个小家寨所遇到的。
这家寨名为蛊家寨,地处陆囿国最南边的山林中,占地虽小却是大有来头的。
据陆囿国的百姓们所说,蛊家寨人人都以赡养毒虫蛇蚁为生,而他们所养殖的五毒在外更是以高价贩卖,不但灵性非常,还可以人力操纵,更是陆囿国在军事上管用的武器。所以,虽然陆囿国的军事力量有限,但是这些毒虫蛇蚁对外敌的威胁,使得周边其他国家不敢轻易犯险。
只是,这些毒虫只可用于防守,对于主动进攻来说却是万万不可的。
当年,某邻国入侵陆囿国,本打算趁着暗夜来一个攻其不备。却没想到蛊家寨众蛊毒师早已察觉异动,随即鼓动所有饲养的五毒……
当时正值深夜,触目昏暗不明,该邻国要进宫陆囿国又正好要经过这片蛊家寨所在的森林。五毒先一步躁动不安,蛊家寨随即派人查探才得知有外敌入侵。
而该邻国士兵只知道是偷袭敌国,又如何想得到要防范突发而至的五毒呢?不过就是有心防范也是徒劳无功的。
后果可想而知……
据第二日清晨要进林子伐木的樵夫们所说,漫山遍野的尸体、被血染红的泥土与树叶……每具尸体的脸色或呈紫色、或呈绿色、或呈黑色、或呈红色。
死状极为凄惨,七孔流血之余抓痕遍布身,有的甚至肢体腐烂似被何种东西撕咬而成。外凸的眼珠子,满地的肉块,有的还挂在身上,有的洒满一地……
那一幕,就算是再力持镇定的人都会忍不住大吐,更何况是普通的樵夫们?从那以后,那座森林樵夫们在于不敢踏入一步……
前一夜,周围的村庄只能听到似有若无的嘶嘶沙沙声,半点刀光声、士兵的喊叫声都没有,谁又能想得到经过了这么一场惨烈的厮杀呢?这一点至今无人可以参透,如此惨不忍睹的场面,何以无响动?
没几日,得知此况的陆囿国国君便下旨要奖励蛊家寨,但是蛊家寨完不领受国君的美意,仅以:“外族侵扰,我族自卫,无关陆囿,切莫自诩。”几个字作了回复。
陆囿国国君被下了面子却做不得声,因为他也听闻了当时的惨状,在加上蛊家寨向来是神秘诡变的,陆囿国国君也不敢轻举妄动。
其实,在蛊家寨众人的观点里并不包括什么君为臣纲的大道理,在他们的观念中,蛊家寨就是他们唯一的家,而寨主就是他们心中的神。所以历年以来,陆囿国的军事活动他们是不参与的,但是若是直接威胁到他们蛊家寨的安定,五毒就会伺机出击捍卫家寨……
而大约一年前,途经至此的烽昀遭到敌人偷袭,对方正是催动了五毒进攻,烽昀若不是行事机警、身手灵活恐怕早就如那些士兵一般身首异处了。
当时,烽昀被途经回蛊家寨的蛊惑儿所救,带回了寨子里养伤,两人才得以相识。
这一切都只能说是缘分吧,若非烽昀是中了蛊毒,仅仅是刀伤的话也不会引起蛊惑儿的好奇心。依照蛊惑儿孤僻冷酷的性格来说,就算是她亲眼所见有人重伤,也会置若罔闻的。
蛊家寨的毒虫向来是不作为残害百姓所谓贩卖的,就是卖大多也是用于报信、自卫上,若是被蛊家寨族人发现有人拿五毒意图不轨残害百姓,那么这个人迟早也会被五毒反噬。
因为要发动五毒之前,首先是要以自己的血喂食,若是存心不良,时日一长,自己便会先一步成为五毒最佳的饲料。
这,便是蛊家寨的五毒所具备的灵性之一。
而但凡购买五毒者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大家在催动五毒之时都会格外小心,毕竟谁也不希望偷鸡不成蚀把米。
所以,烽昀最幸运的就在于正好碰上向来足不出户的蛊惑儿三月一次的外巡,而烽昀又正好深受最猛烈的五毒攻击。
五种毒素部聚齐在他的体内,互相充斥,才会迟迟没有要了烽昀的命。而下毒者必是手段最老练的蛊毒师,本意就是要看烽昀在临死之前饱受最上乘的五毒陵迟之苦。但是这个下毒者也是万万没想到烽昀会这么好运气碰到救星吧。
蛊惑儿一来十分好奇下毒人的手段技巧,想探求此人身份,二来也不解何以此人明知道会被反噬,明知道催蛊毒害人有违寨规,却还要用最歹毒的手法致烽昀于死地?而正是因为蛊惑儿的好奇心,烽昀才会捡回了一条命。
后来,蛊惑儿以闻人家三姨
太的身份跟烽昀回到宇文王朝,又听说了墨今的境遇,并特意让烽昀送来了扭转局面的良药。
这第一味药就是蛊家寨用最上等的毒虫毒草培植的莲子,外形颗颗晶莹剔透,内心成绿黑色。此种莲子并非是用来害人之物,而有助于食用者驱毒健体,只是莲心之苦甚比黄连。
而第二味药正是这本小册子,用小瓶中的药水浸泡之后,外表的蜂蜡便会融掉,至于册子里面暗藏何种玄机,蛊惑儿交代过只可墨今知晓。
这边墨今才深深体味到哑巴吃黄连的苦果,而蛊惑儿就正好送来了相得益彰的莲子。想来,一道莲子雪芒盅(zhong)一定可以让宇文綦消气的……
烽昀将两物交给墨今之后,便问起兰花之事。烽昀一语道出陆囿国历来进贡之物并无兰花,而此种兰花名为“药兰”,正是蛊家寨所培植的。种植之后虽然繁殖容易,但是种植之法却只有蛊家寨的族人才懂,从不外传。
如此看来,这宫中必是有蛊家寨的族人深入其中,可为何要在宫中种植药兰呢,还偏偏要重在湘雪园?
墨今甚为不解:“请问兄长,此花是有否毒?”
“此花毒性尚算温和,只会使人夜晚精神亢奋,影响白日的精神,并无它害……”烽昀亦曾在蛊家寨见到药兰,此花只是蛊家寨用来提炼提神之药的引子。
墨今苦思不解,遂问道:“何以墨夷太医会将药兰的作用形容的如此严重?甚至他直接告知雨涟姐姐正是中了花毒才会抱病在床的?”
墨今将事情的经过讲与兄长知晓,烽昀听后沉吟良久,面有疑色的答道:“我还未去看过雨涟,不过照你这么说……这件事必是大有文章。墨夷炘此人我也曾听闻,依照外间所传此人的医德甚佳,是绝不会将小事随意扩大的,莫非他是有意隐瞒雨涟中毒的真相?才会以药兰做说辞?”
烽昀此言跟墨今先前的想法不谋而合,墨今就是一直担忧有此可能,可惜又寻摸不到要害处才会一直僵在疑点无法可施。
墨今带烽昀去见雨涟,却被明姑姑挡在了殿外:“回修媛主子、闻人公子,贵妃娘娘有令,‘今日不见任何人,亦……包括……’”明姑姑面有难色的看了眼墨今又道:“兄长与末妹。”
雨涟姐姐将“兄长与末妹”抬出,已表明她决心已定,墨今亦不好再多做纠缠。
烽昀听了墨今叙述雨涟的病情,再加上雨涟不同寻常的举动,更加肯定雨涟是有意隐瞒自己的病因。
墨夷炘隐藏病因已是不同寻常了,现今就连雨涟都……看来此事一定要尽快找出原因才是上策。烽昀没有多待,仅采了几朵兰花便打道回府了。
烽昀走后,未至申时,歌舒梵正好带回来一个意外的消息。
原来在这皇宫之内,除了与明雪宫比邻的湘雪园以外,尚有一处种植了兰花。据歌舒梵几番比较之下,两者不论是在香气、形态上都是一摸一样的。
怎么除了湘雪园,还有他处种植药兰吗?墨今的好奇心再度被挑了起来,决定前去查探。
这次,仍旧是歌舒梵领路,墨今紧随其后,不过两刻钟的时候两人便来到处于冷宫附近的露绻宫后方。只见一大片花海,满天的花瓣,香气浓郁芳香,看这阵势应是更早于湘雪园之前所种植的。
这宫中众人都只知道只有湘雪园有此兰花,为何在此处早有种植却无人提到?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眼见朵朵兰花长势喜人,怒放着、飞散着,一眼看去还真是美不胜收,只可惜……却是包藏祸心的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