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芒月的事是针对墨今而来的。看来宫中已经有人沉不住气,等不及要对付明雪宫了。只是,虽然气未沉住,手段却很高明。
思来想去,雨涟决定现将芒月囚禁起来,等事情慢慢查出来再做打算。而此刻最忌讳打草惊蛇,相信只要明雪宫这边毫无动静,造事者便会再出下一招,到时候就不一定会像这次这件事一眼能沉得住气了,只要略有破绽,就容易顺藤摸瓜抓住元凶。
而墨今则没有这么多的忧虑,并非是她漠不关心,而是因为她根本洞悉了一切才决定莫不出声的。首先,自己无权无势,美其名是宰相的末女、皇上的才人、贵妃的妹妹,宰相的末女要杀要刮还不是皇上金口一开,皇上的才人也是有名无实的难以作数,贵妃的妹妹则更是可笑,这次的事连堂堂贵妃都愁颜不展,更何况是贵妃的妹妹?
其次,墨今亦知道,就算她想做什么事补救,或者是她有能力做什么事,也都不能妄自行动。不管她身份如何,此人的目的如此险恶,只要她稍有不慎,行差踏错就有可能步步皆落索。就连贵妃姐姐都难以决断下一步,墨今自然更没这个本事。说到底,还不是一个权字?
经过这次的事,墨今明白了一个道理。虽然此道理以前她也明白一二,但是经此一劫墨今才真正的深有体会。要想在皇宫里呼风唤雨,不管你多么的位高都没用,权重才是重点。
只有将皇上的心牢牢地抓在手心里,使他以自己的喜好为喜好,以自己的厌恶为厌恶,那么就算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也已经走上了权利的浪尖之上。到那时候,又怎么会为了区区一个宫女做一点事而发愁?恐怕动动嘴皮子说一句话就已经可以夺人性命了吧?只是,墨今心中还在摇摆不定。
至于自己究竟有没有本事成为这样的人呢?墨今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个性将来会如何发展她不清楚,未来还会遇到什么样的磨难也没人预料得到。况且,就算墨今心里肯定以自己的本事可以成功,就算墨今一切细细部署筹谋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要听天由命。会不会做事也要看上天是不是站在自己这里,能不能成事亦要看办事的人,而成功与否,所要顾及的因素则更多……往往最难以预料与掌握的便是人,对手的心理也不是时时可以掌握的。
如今,墨今唯一能做得到的便是先找到自己值得托付做事之人。此人未必要见得不会出卖自己,但是却一定要有利用价值,此人未必要聪明,只要会做就可以了。过分的聪明处处揣摩主子的心思,这样的奴才才不得不防,为了防止奴才倒戈相向,反而笨拙一点的更容易控制些。
而眼前,正好有个机会。听闻雨涟姐姐已经为她找到了两个尚算乖巧的帮手。墨今也很想看看他们究竟如何品性,是否值得她花费心思利用。
公伯芸,长相中上之姿,体态到也算匀称。最引起墨今关注的便是公伯芸的性情,淡然、沉着,有点意思。墨今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年轻的宫女有此定力的,真不愧是文权推荐的人选。
要知道有时候就算献计之人聪慧,而做事的人慌忙误事反而会越做越遭。最起码,冷静的懂得掩饰自己的人才有可能学会如何保。
哥舒梵,身形很瘦弱的小太监,看得出力气也不大。长相很是平凡,容易被忽略,但是心却很细。连掉在地上的一根头发都可以细细捡起,就足以证明此人心细如尘了。一个平凡的人,不易被人注意办起事来方便很多,而心思细密之人再加上长相平凡,在办起事来则更加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初步见面,墨今很满意此二人。接下来只要相处几日便可更深一步了解此二人的性情了。文权果然办事麻利,而贵妃姐姐也想的周。有他们的相助,再加上此二人,相信日后会方便很多。
“贵妃姐姐对妹妹的一番心思与期望,妹妹已然知晓,相信他日必定不会让姐姐失望。”
雨涟欣慰的笑了:“姐姐从来不会觉得辛苦,只因为姐姐知道在这世间没有一条路是好走的,走哪条路都是一样的,永远要面临痛苦、挣扎、喜悦。所以姐姐花再多心思都心甘情愿。”
墨今苦涩的扯了下嘴角。是啊,在这世间,又有哪条路是一帆风顺,平稳宽敞的?永远,只有走下去,走出一个境界了,才会尝到一点点甜头吧。
在民间,村妇渔妇上且要为了每日的柴米油盐发愁,还有算计着买什么不买什么,怎样节省怎样划算。若是官府加重赋税,日子就会过的更加艰苦。若再碰上天灾人祸,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而财主富户虽然生活不用愁吃饱穿暖,但是也要时时懂得巴结官场之人,以避免官府的欺压。官家之人,则要会阿谀奉承、逢迎拍马,就算是中了举人,不懂得人情世故也只不过是早晚会走上被辞官罢免的路。
皇宫,更是富贵以极人人向往的去处,可是又有几个外人可以明白身为这个黄圈圈里的人所谓的无奈与心酸?虽不用为生活的温饱发愁,但是说到底,适当的拉拢官场中人也是必要的。更何况是,所谓巴
结也是要巴结皇上,不但要做的滴水不漏不被察觉,还要处处以皇上的心思为依据。
真要说到累,不管是在哪里生活,都是不轻松的,谁又不累呢?只不过是累的概念有所不同罢了。
雨涟请握住墨今的手,唤回沉思的墨今:“妹妹,姐姐想了一下,这次的事实在是很凶险,险些就要中计。姐姐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尽早为妹妹制造机会,安排侍寝之事。”
墨今微笑的回望雨涟,缓缓摇头:“并未是妹妹不愿意侍奉皇上,只不过,经此一事妹妹也同样有所感悟,所思所想之下的结论则是侍寝之事不必操之过急。”
“哦?为何?”雨涟不解,但凡宫中女眷哪个不是日思夜想盼望得到荣宠?而侍寝则是最快的办法。
墨今意味深长的笑着:“最好呢,等到另外两位新晋才人先妹妹一步蒙受恩宠,再等这届出类拔萃之秀女显露出来,受到皇上注意之后,妹妹再行行动,方为上策。”
听闻此番言辞,雨涟先是不解,随后思索片刻才意识到墨今的心思。随即宽慰的笑了。
墨今的意思,她这个做姐姐的在深宫中看多了也渐渐看明白了。男人或多或少都有劣根性,一个女人要得到男人的心有三种方式。
最下乘的方法就是千依百顺,但是这样时日一场,只会让男人觉得索然无味。
中乘的方法就是若即若离、似有若无,会让男人觉得可望而不可即,逐渐上心。
而最上乘的方法就是求而不得,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这样,男人干看着却吃不到,必会心痒难耐。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越是陈酿的美酒,品尝起来越能回味无穷。
但是所谓此三种方式也要试对象而定。宇文綦绝非一般男人,这种伎俩若不是做到滴水不漏,恐怕不但达不到目的,反而会惹来圣怒。因此如何做才是最重要的。
所谓盛衰荣枯,要看能不能得到皇上的恩宠,但是宫中这么多妃嫔,到底有多少能真正称得上得沐圣恩。至今为止也不过三妃而已。
可以想见,宇文綦此人绝不容易对付。宫中众人眼巴巴的望着那空出来的一宫主位,却爬不上去,还要防着别人先爬上去。
墨今之所以会遇到这次的事,也是因为这个道理。
此时,明雪宫派出去的宫女打探到了一些消息,春华宫二位才人已经见过圣上,据说宇文綦非常喜欢琉才人,而怜贤妃已经开始积极的安排侍寝事宜。至于关于玉肤露的事情,好似春华宫并未发生类似的事,这一天下来二位才人除了收到怜贤妃的赏赐以外,并无其它。
如果情况准确的话,这件事很明显是在针对墨今一人。
不过,最领墨今好笑的是怜贤妃的态度。怜贤妃很显然是不喜欢自己的,就连琉才人也对自己态度不善。但是以怜贤妃高傲的性格会积极的为她人安排侍寝?
据闻怜贤妃生性喜妒,她现在所做的安排均是针对于自己的良人,如何可以掩饰的很好还表现出积极的态度?墨今十分好奇。
如果不是怜贤妃只针对自己的话,就是有其他目的。虽说琉玥、宝弥二位才人现在寄居于春华宫,自己寄居于明雪宫。美其名是暂无其它合适宫房,才人主子们年幼无知也需要二位嫔妃多加提点,但是这其中的深意,确是大家不言而喻的。
明雪宫主子摆明了要保护自己家人,但是又不能名不正言不顺。如果明目张胆的接墨今进明雪宫,必定会招人话柄,就算徒持有指点新人的说法也是难以服众。所以,这才有了琉玥、宝弥被安排在春华宫的下文。要知道,安排新才人进芒秋宫主子根本不可能,雨涟更加不想有外人干涉自己与妹妹之间的筹谋。
单说雨涟为墨今准备的种种安排,奢华以极,根本不适宜才人享有。有其他才人在岂不麻烦。
所以,现在宫中众人都以为三位才人是二妃之间培养自己势力的筹码。直到三位小主未离开二妃宫中,所孕育子女皆极有可能被二妃接收代养。而但凡谁是可以诞下麟儿,都会乐见其成自己所出可以拥有更高的身份。毕竟才人升的再高,就算母凭子贵充其量也是跟挤进一宫主位罢了。与其绕远路,倒不如攀高枝。另一层意思,目前在宫中尚未有人敢说自己有跨国三妃晋升德妃之位的本事,一个弄不好小命就会不保。
琉玥、宝弥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她们不像墨今与贵妃是亲姊妹、虽然怜贤妃对她们算是不错,但是始终是非亲非故,怕是同宗族也未必见得挖心掏肺,更何况是未有深交的她们。因此,既然她们早晚都会升位而另择宫房,倒不如趁此之前怀上龙裔,先稳住摆荡的时局再说。
相比之下,墨今则不同,不论是雨涟抑或是墨今有所出,都是闻人家的荣耀,两姊妹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墨今并不担心自己的境遇,更何况在皇宫之中未有子女也位登高处的女子也大有人在,比如
说贵妃姐姐、宥淑妃。而就算墨今的子女由贵妃姐姐抚养,对她来说也没有差别,对闻人家来说亦更加有利。
以怜贤妃的手腕来说,看来过不了多久,琉玥就会蒙得临幸了。而墨今最想知道的就是,在这件事中怜贤妃究竟拿着什么葫芦,卖什么药。她相信怜贤妃必定别有深意才会这么快便有此安排,至于琉玥有没有福分享有临幸,又有没有本事顺利度过此劫,墨今并不着急知道。怜贤妃究竟是真心为之抑或是有意破坏,墨今相信很快就会见分晓。
怜贤妃有今天这个地位绝不会是侥幸,这之中又经历过多少牺牲,恐怕个中滋味只有怜贤妃自己才品味得到吧。其实又有哪个女子喜爱斗争呢?怜贤妃也未必是天生就如此懂得谋算的,说到底还不是逼于无奈。
试问自由二字又岂是说说那么简单的?
花开花落自由时,总赖东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