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当年的事，他眼神微暗。
可是这其缘由，他真的无法对凤长夜解释。
不过女儿好奇，可以告诉女儿一声。
他叹息，“的确不只是皇太后从作梗的缘故，其实，这也是先皇的旨意。”
祝无欢惊诧的望着他，“先皇让您放弃皇上，扶持三皇子？先皇不是挺宠爱皇上的吗？”
祝怀宁转过身望着远处的高山。
他眼神复杂。
“先皇对当今皇上的宠爱，远远敌不过他对司桑桑的爱意。”
“当年司桑桑离开时，给先皇留下了一封书信。”
“她要离开大宁了，就无所忌惮，将她穿越者的身份和穿越来的目的，在信上一五一十告诉了先皇，重点说了三皇子会亡国一事，让先皇一定要谨慎对待三皇子。”
“她以为她留下了这封书信，先皇就会放弃三皇子，转而好好培养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
“她以为这四个皇子里只要有一个能比亡国的三皇子强，她改变大宁历史的目的就达到了。”
“可是她没想到，先皇会那么狠……”
“先皇知道司桑桑是穿越来改变大宁历史的人以后，被司桑桑抛弃的他就陷入了一种疯魔的状态里。”
“他想杀死当今皇上和凤长瑾，然后让历史按照原本的轨迹走，让三皇子登基，让大宁亡国，这样，也许历史就会重演，司桑桑就会再一次穿越时空来大宁寻找他……”
“等到司桑桑再穿越来大宁的时候，他就能纠正曾经的所有错误，从一开始就善待司桑桑，留住她的心，让她留在大宁与他长相厮守……”
“可疯魔的同时，他又保留有几分理智，他觉得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三皇子毁了大宁，不能让大宁毁在他手里，于是他又放弃了杀凤长夜和凤长瑾的念头。”
“在对于凤长夜这个亲生儿子的态度上，他疯魔的表现最为明显。”
“他挂念司桑桑的时候，可以将凤长夜宠上天，甚至亲自将凤长夜带到我面前，让我做凤长夜的师父，扶持凤长夜登基。”
“而当他怨恨司桑桑抛弃他的时候，他也可以对凤长夜的一切苦难视若无睹，置之不理。”
“那些年，他一直都知道太后在虐待凤长夜，他也知道凤长夜过得多凄惨可怜，可他不仅不心疼，反而会很痛快——”
“每次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凤长夜受折磨，他就会痛快的想，这是司桑桑带给儿子的灾难，凤长夜过得越惨，抛夫弃子的司桑桑就越会遭报应。”
祝怀宁说到这儿，就一阵难受。
先帝大概是因为真的将他当成了心腹，所以这些病态的念头，总会跟他倾诉。
可是，他并不想听。
每听先帝跟他倾诉一次，他就会从先帝口听到更多关于凤长夜被太后折磨的事情……
可他再心疼，也无能为力。
因为先帝是一国之君，是凤长夜的亲生父亲，先帝一心想让凤长夜受苦受折磨，以凤长夜的痛苦来报复司桑桑，他一个局外人又能做什么？
他也是有一家老小需要保护的人，他做不到为了凤长夜跟皇帝作对，拿祝家老老小小的命来为他的冲动陪葬。
他只能跟先帝一样，无视了凤长夜的苦难……
想到这儿，祝怀宁眼眶微红。
“知道了先皇的病态和疯魔，你应该能理解他为什么突然出尔反尔，下旨让我放弃教凤长夜，转而扶持三皇子了吧？”
“因为凤长夜是他和司桑桑的亲生儿子，他无法亲自动手虐待凤长夜，所以他就借别人之手。”
“借太后之手虐待凤长夜的身心，借我之手寒透凤长夜的心，借大皇子二皇子之手让凤长夜在阴谋算计里，终日提心吊胆，步步维艰。”
“他一边跟凤长夜说，他的皇位将来是凤长夜的，尽显慈父心肠。可另一边，他冷漠的任由大皇子二皇子伤害凤长夜，只要凤长夜不死，他就绝对不会出手相助……”
“那种冷眼旁观，简直不像面对儿子，而像是面对仇敌……”
祝无欢听着老爹说的往事，听得手脚发凉。
那种寒冷，一直凉到了心底，锥心刺骨。
她怎么都没想到，先帝竟然是个这样病态的疯子！
他明明可以将太后不是凤长夜生母的事告诉凤长夜，可是他直到死的时候都没有说，因为他说了，凤长夜就不会乖乖受太后的折磨了啊！
他甚至还给太后留下了那一道圣旨来制衡凤长夜，他真是死了都要让凤长夜受折磨！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呢？
司桑桑抛弃了他，他就要迁怒到司桑桑的儿子身上？
可那难道不是他的亲儿子吗？
祝无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将军府的，她恍恍惚惚的，等到她回神的时候，她已经在马车上了，身边就坐着凤长夜。
抬眸，看到那张英俊的脸近在咫尺，她忽然眼眶微酸。
她想起了祝皇后记忆里那个站在假山凉亭里的小皇子，脸颊肿着，牙齿还被打掉了一颗，被师父抛弃的他哭得很绝望……
在他小时候，他到底忍受了多少与之类似的折磨？
当时在将军府去抱天鹅的他，被天鹅追得满院子乱窜的他，明明是个天真活泼可爱的小孩子，他们怎么忍心这么伤害他呢？
“皇上——”
祝无欢忍不住抱住了凤长夜，就像隔着十几年时光，抱住了那个在生父的纵容下，被母亲虐待的小皇子。
“朕在这里。”
凤长夜张开双臂，温柔的拥抱住扑进自己怀里的皇后。
从将军府到马车里这一路，皇后杂乱无章的心绪已经让他将当年的事猜到了个九不离十。
他知道了父皇为何不将生母是穿越者的事告诉他。
因为，父皇不想让他知道，父皇想让他被当今太后虐待折磨。
他也终于想通了，为什么当年他身上经常带伤，可父皇却好像看不见一样，从未将他从当今太后身边接走。
原来是因为这一切都是父皇纵容的啊……
正是因为父皇的纵容，所以当今太后才那么肆无忌惮的虐待他，一次，又一次，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