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在这片山林游逛大半晚,仗着煞气的隐身连筑道境也无法察觉,藏在暗处的人,已找出最少两拨。
他手里攥着一把小石子,灌入灵气,就成了一枚枚电光缭绕的雷石。
这么做对他如今来说颇耗灵力,另一只手里握的是灵石,青璃和蓝玉都有,方便随用随补。
通常修士要筑道境才用得上紫灵,以他这具身体的水平,贸然吸收大概立刻就会冲垮灵窍。
低阶灵石毕竟补充缓慢,不过他也不急,随着走动,雷石按方位布置成阵。
今夜天公作美,趁这场雷雨,大概能在这场几方乱战中,浑水摸一把鱼。
刚才那张雷符就恰好触动一枚雷石,引动天雷的效果令他颇为满意。
推树拦路是景玉楼的人干的,车队被引上山坡,恰好避开埋伏在一线天附近的那拨暗算。
这么看,倒像是景玉楼暗中帮了车队一把。
前面那批人退至谷口的密林,这里的几片林子里,都有景玉楼布置的陷阱。
看来楚辰王极擅这些偷摸鬼祟的勾当,果真是一夜风雨楼的首领。
放出这批吸血蛙,将人引向山谷,枭揣摩景玉楼这番布置战场的用意,倒像是另有伏兵。
车队人慌马乱,奔向山谷深处,两侧平坦的陡坡上,赫然与谢启婵担忧的一致,无数玄甲铁骑纷至沓来,成左右包抄之势。
“敌袭!迎战!”
下方车队中,景玦的疾声示警,旋即被一片纵蹄飞踏声淹没。
景玉楼此刻就藏身陡坡的一处高石之上,看着身下呼啸而过的骑兵,悄然跟茗心点评战局:
“顶上那拨人要不是撤得快,让出这条口子来,怕是直接就被冲散了。”
“主子,这么多兵马是藏在哪儿的?这一块儿咱们都搜遍了,也没察觉。”
刺客擅匿,更何况雨夜山林本就最利于他们行动,如同满盘珠玉,全撒在这片山林,以独有的哨声为讯,刺探各路人马动向,传递消息,依计布下陷阱。
在今夜的这场混战中,一夜风雨楼人数不占优,论武力值也并非强盛,所依仗的就是灵活机变,掌控全局。
依照铁哨指引的方位,利用吸血蛙将车队赶来此处,景玉楼指尖摩挲哨身上的雄鹰,轻声笑了笑:
“韶华军最擅伏击战,藏兵于林的本事无人能及,否则怎会自告奋勇打头阵。”
茗心吃了一惊,定睛仔细看下方的玄甲骑兵,“韶华?!那不是百年前的劲旅……”
“如今这些是他们的后代,百年又如何,军规和练兵之法一脉相承,首领尚在,韶华军魂便在。”
景玉楼言辞间亦带了兴奋,他的兵法是父亲教导,熟知大齐整个南地近百年的大小战役,韶华军对他来说亦属传奇,此刻亲眼目睹,可谓有幸。
“他们不是在西南界山那边,怎会千里迢迢来蹚这趟浑水?”
景玉楼言简意赅,“和楚军有仇。”
茗心呆愣当场,今晚这一战,还真是够乱的。
狂啸的风在这一刻骤止,换了瓢泼大雨倾泄而下,雨水打湿了连人带马裹在黑色铁甲下的两路骑兵,暗夜中发出幽幽亮光。
随之而来的弩箭,和直落的雨帘交错成网,罗织向谷中的车队。
有人猝不及防,被弩箭强劲的势头,带得从马上直直掼出两三丈远,被余劲牢牢扎在地上。
亦有人迅速持盾,或以兵刃磕向箭羽,交击出一片急风骤雨般的响动,琅琅铮鸣乍起。
车队的火把早被急雨浇灭,景玦抬手打出一张照明符,山谷骤亮,映出一片鲜血淋漓的修罗场。
两侧坡地到谷底不过数十丈距离,铁骑奔袭间已完成三轮齐射,手中劲弩换成明晃晃厚重的斩马刀,挟强劲冲势,仿佛铺天盖地,朝着车队劈砍而来。
以景玉楼的目力,居高临下看去,其实人数远没有想象得多,两路加起来也不过三十余人,皆因骑术异常精湛,蹄踏震响间模拟出极其浩大的声势。
另一个原因,则是这些人手中用的,是军中制式的九珠连弩,一次三发。
方才制造出,如同上百人蜂拥而至的效果。
铁骑以雷霆之势,瞬间将车队冲至七零八乱,至少三成护卫或中箭,或遭一刀斩下马来,已无再战之力,剩下的四散开来举刀迎敌。
这一切不过是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车队最后方,立于马车上的谢启婵亦未能预见,水上一路放冷箭的这支人马,竟有如此强悍的冲阵之势。
她清叱一声,车中又出来两个塔卫,三人手执阵旗,身形迅疾如飞,沿着场外游走布阵,只要将这支骑兵困于阵中,便插翅难飞。
骑兵声势浩大的一番冲击才起,成玉已抓住这一纵即逝的良机,立刻传令,尾随其后杀入阵中。
柳希元这次带来的并非军中人马,皆是手下豢养的暗卫,身手非凡,论单打独斗,实力远胜相府这些护卫。
看在谢启婵眼里,跟在骑兵之后的俨然是同一伙人,这般前冲后杀配合得当,且个个悍勇异常。
刀兵相交,符咒频发间,车队护卫如同被割韭菜,一茬接一茬倒在雨水冲刷的血泊中,瞬间再折两成。
如此强势,绝非南黎国内的任何力量所能办到,此刻她已推翻谢逸平的判断,只有可能是柳希元为劫掠天凰石,动用了楚军。
持盾挡在景玦身前的侍卫早被冲散,一骑战马转瞬到了近前,他旋即飞身而起,剑锋挟着灵力,直直刺向对方的软甲。
骑兵不着重铠,身上的甲衣对上凡兵俗武尚能抵挡,与修士的灵剑相抗却是不敌。
那名骑士蓦地仰倒在马背,避开剑锋,手中长刀扫向景玦双腿。
他凌空转身,剑光急吐袭向骑士肋下。
谁知铁骑如飞的势头丝毫不减,就像只是打他身边路过,根本没有对战的打算,早已跑出他的攻击范围。
此刻身后凌厉风声骤响,如幕的急雨瞬间被扫出一片空白,像是有人在他头顶撑了一把伞,斗大的拳影已递至近前。
景玦腰间的一块护身玉佩光芒骤闪,替他挡下这一击,随后片片碎裂。
他心头的惊惶此时方起,余光瞥见一个黑衣人,实力远胜于己,在他的认知中,这么强的身手,恐怕已与宇文虎不相上下。
骑兵近战并无优势,由高处冲杀入谷,挥刀击穿车队,随后毫不恋战,顺势上了两侧坡地,呼啸着没入雨帘。
来如风去如影,转瞬间,连马蹄声都消失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