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下你需得定住心,别被引偏了。”史思忠看向左右,目光落在赵松涛身上。
赵松涛冲史思忠笑笑,然后肃然而立。
“国公此话怎讲?”宋玉璋忙认真请教。
“你身为大皇子,也就是未来的皇帝,朝臣们最渴望最需要你的是哪一品质?”史思忠道:“是用兵如神吗?是勇猛无双,冲锋陷阵所向披靡吗?”
“这个……”宋玉璋摇头:“恐怕父皇都做不到吧。”
史思忠笑道:“皇上的用兵之才呵呵……”
他摇头一笑。
宋玉璋道:“父皇也上过阵?”
“上过。”史思忠点点头:“我一直在身边陪着,皇上是晕血的,你可知道?”
“啊——?”宋玉璋讶然。
史思忠看一眼赵松涛。
赵松涛后悔没早早退出去,眼观鼻鼻观心,好像老僧入定,不闻外物。
宋玉璋道:“父皇见血也没有什么难受的反应啊。”
他想想以前,父皇见血并没异样表现,冷静从容。
“那是后来他修为到了大宗师,才克服了这个缺点。”史思忠道。
“呵呵……”宋玉璋失笑。
史思忠道:“更别说他用兵了,身为皇帝,不必自己用兵如神,只需用好将领即可,我们大云铁骑纵横天下,全赖皇上能知人善用。”
“多谢国公,受教了。”宋玉璋长长一揖。
他感觉一块巨石从身上挪开,一下变得轻松无比,是啊,自己是未来的皇帝,又不是将军,何必非要善战呢?
只要自己手下将领善战即可。
史思忠道:“经过这一战,大殿下知道将领的不易,战争的凶险与莫测,那就足够了!”
宋玉璋摇摇头:“兵戈一起,当真生死莫测,胜负难料!”
东林军与西林军加一起的实力远远胜过大月的三大营还有铁西关兵力。
可最终的结果却是他们丢了揽月城,一败涂地。
如果是在这之前,他会痛骂带兵的将领,觉得一无是处,是糊涂蛋。
经历过这一次之后,他方知将领的不易,当真是防不胜防,需要极大的运气才能获胜。
所以两国不能轻易开战。
尽管大云的兵力更强,可一旦开战,胜负难料,万一连续败两场,士气低迷,然后一败再败,大云岂不是要亡国了?
兵凶战险,这绝不是虚言,是真正的经验教训。
自己若为皇帝,绝不能轻启战端。
“是啊……”史思忠感慨道:“大殿下该回京了。”
“我现在便回京?”宋玉璋皱眉:“再等上一个月吧,把揽月城恢复好了再走也不迟。”
“大殿下是盼着一雪前耻吧?”史思忠笑道。
宋玉璋点点头。
自己这点儿心思,在老奸巨滑的史国公跟前是藏不住的,没必要掩藏。
“难呐。”史思忠摇头:“殿下的运气不好,大月最擅战的两人都在这里,凭殿下怎能得胜?”
“现在有了国公你,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哈哈……”
“凭国公你的本事压不下他们?”宋玉璋笑道。
史思忠摇头笑道:“老夫已经老啦,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未必打得过。”
“总要一试吧?”宋玉璋道。
史思忠道:“铁西关固若金汤,如何能攻?”
“我们当初也觉得揽月城固若金汤。”宋玉璋笑道:“他们不照样攻进来了?”
“殿下可知大月为何能攻入揽月城?”史思忠皱眉:“按理说不应该啊。”
“这事小九查过。”宋玉璋笑容敛去,冷冷道:“他们从大永弄到一千九幽甲,精选军中好手穿九幽甲翻上城墙,干净利落解决掉城头卫兵,这也有运气成份。”
“九幽甲!”史思忠摇摇头:“大永竟然舍得放出这东西!”
“大永当初为了换回镇北城,只能放血。”
“大月神京三大营武功好手最多,有不少宗师,换了是铁西关的兵,绝对成不了!”
“是。”
“殿下想依葫芦画瓢?”
“正是!”
“恐怕不妥。”史思忠摇头:“依贺兰晴之手段,必会布置陷阱,老夫与他交手数合,当真是缜密之极,滴水不漏!”
“那如何破城?”宋玉璋皱眉。
史思忠苦笑道:“破城不易啊……”
宋玉璋定睛看着他。
史思忠摇头:“大殿下,这真的难为老夫了,铁西关真能那么容易攻破,也不会存在至今了。”
“国公,孤相信你一定有办法!”宋玉璋沉声道:“一定能做到!”
“唉——!”史思忠苦笑:“恕老夫真的无能为力!心有余而力不足!”
宋玉璋脸色阴沉,双眼渐渐迸射寒光:“国公,孤一定要攻破铁西关!”
“攻破铁西关?”宋玉筝娇脆声音响起。
史思忠暗松一口气。
宋玉璋脸色放缓,甚至露出笑容:“小九,你可算回来了!”
“大月撤兵了吧?”宋玉筝笑道。
“还是小九你厉害。”宋玉璋眉开眼笑:“几句话就能退大月三大营!”
他也暗凛李澄空的厉害,杀意更盛。
竟真能让大月军队撤出揽月城。
攻进揽月城的机会是罕之又罕,好不容易攻进来,就这么撤回去,怎么能甘心?
换了自己绝不会答应。
可偏偏真撤出了揽月城,还没伤揽月城的百姓,这需要多强的影响力?
宋玉筝摇摇头。
“小九,这次我要替你请功,你是最大的功臣!”
“算了吧大哥,我没什么功劳。”
“不是你,怎能让他们退出揽月城!”宋玉璋道:“小九你就别谦虚了!”
“大哥,真不敢居功。”宋玉筝摇头:“城内没什么损失吧?”
“人没有损失。”
“财物都被抢了吧?”
“是。”
“哼。”宋玉筝紧抿红唇,不忿的哼气。
宋玉璋笑道:“钱财身外物,只要人在就好。”
“反正我是不敢居功的。”宋玉筝道:“大哥你该返京啦,别再呆在这儿了。”
她何等敏锐,早就看出宋玉璋对李澄空的杀意,所以不想在他跟前说李澄空的好话,免得更添杀意。
“我想临走之前,把铁西关攻破。”
“不可能。”宋玉筝摇头:“铁西关会是一个巨大陷阱,别陷进去!”
“……我不甘心呐!”宋玉璋叹息。
史思忠暗松一口气。
看来果然传言不虚,大皇子最听九公主的话,旁人劝是没用的。
宋玉筝道:“报仇的机会多的是,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好吧。”宋玉璋点点头。
——
李澄空与独孤漱溟吃过早膳,在湖上回廊里散步,说着铁西关的事。
“父皇震怒,要重罚贺兰晴。”
“怎么罚?”
“削去一半俸禄,降了两品。”
“贺兰晴埋怨你了吧?”
“这是难免的,不过他也挺高兴。”独孤漱溟摇头:“他也知道自己功高,需得贬一贬,免得震主,惹父皇太忌惮。”
李澄空点点头。
贺兰晴是善战不善斗,善谋事不善于谋身,所以没被独孤乾所忌。
如果不是这样的人,这次也不会听独孤漱溟的。
两人正说着话,严宽一身玄袍,大步流星进来,抱拳一礼:“王爷。”
李澄空瞥他一眼:“如何了?”
“已经妥当了。”严宽道:“我们的人已经进了城守府,还有大皇子府。”
李澄空道:“把触角伸进云京,尤其是盯住大皇子,他是个巨大威胁。”
“是。”严宽肃然点头。
李澄空摆摆手。
严宽抱拳转身离开。
严宽这一阵一直埋头发展宗师府,又收拢了数十宗师,触角广布,战绩卓著,但宗师府在南王府内最不起眼。
除了他自己,知道宗师府的也就李澄空与独孤漱溟及袁紫烟徐智艺四人。
其余人皆不知宗师府的存在。
独孤漱溟清亮眼波跟随着他背影,直至消失,转头看向李澄空:“你真信得过他?”
“严宽是个野心勃勃之人,反而最好驾驭。”李澄空笑道:“除了野心没别的缺点。”
“你在揽月城趁机布下了钉子?”
“这般好机会怎能错过?”李澄空笑道:“户籍名册都抢过来了吧?”
独孤漱溟颔首:“你要这些干什么?”
“用处极大。”李澄空道:“一者掩饰宗师府的人,二者,寻找可趁之机,筛选可用之人,成为耳目。”
“你要把整个揽月城都掌控了?”
“正有此想。”
“随我来。”独孤漱溟笑道。
两人来到一座院内,进到正屋,却见满满一屋子卷宗,正是揽月城的户籍薄。
李澄空露出笑容,直接坐下,埋头开始翻看。
独孤漱溟从旁边取下一个一米长的方匣子,轻轻打开。
夜明珠灿灿生辉,珍珠玛瑙映其辉,还有一些珍宝玉雕堆叠其中。
李澄空扫一眼,目光又落回户籍薄上,继续翻看。
“你不要?”独孤漱溟道。
李澄空道:“你留着吧,我用不上这些。”
“用来换钱吧。”独孤漱溟道。
李澄空笑着摇头:“那些矿藏卖的钱足够了,况且上一次还抢了长春城与长秋城。”
“钱还有嫌多的?”独孤漱溟道:“况且现在有了北营。”
李澄空歪头看她。
独孤漱溟哼道:“到底要不要?”
“那便收下吧。”
“那真是多谢你啦!”独孤漱溟满脸微笑。
李澄空哈哈大笑。
独孤漱溟妩媚的白他一眼。
李澄空收下这些,她不但不心疼,反而很高兴。
李澄空笑着继续埋头看户籍薄,伸伸手。
独孤漱溟亲自研墨,将笔醺墨递给他。
李澄空不时划一个圈。
他一口气将一屋子的户籍薄都翻阅完,已然是两天之后,然后出现在青莲圣教总坛。
赵灿臣禀报,青莲圣教的弟子已经在揽月城扎下根,甚至还建了一个分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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