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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六点,小餐馆门口的蒸包笼屉白汽升腾,香气四溢。
红漆写的“老尚早点”四个字在浅淡的晨曦下泛着微光。
老板娘在干净毛巾上擦了把手,解下围裙,在离门口最近的凳子坐下,胡同里这会儿挺冷清。
过了几分钟,一辆山地车出现在胡同口,很快拐进来在餐馆门前刹住。一身蓝白相间校服的少年长腿一撑,轻车熟路地跳下车跟老板娘打招呼:“韩姨,早。”
“元澈来啦,”老板娘笑意盈盈地起身,走到笼屉前招呼道,“吃啥?还是小笼包?”
“不,”少年说,“要份米线,中碗的。”
老板娘的手停在半空,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挂在墙上的表:“米线?这……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少年随便搭了一眼钟表,不以为意道,“今天早。”
分针当当正正地指在“5”上。
小餐馆供应的早餐花样不少,最有名气的还要属鸡汤米线。
汤料是提前一天用土鸡’鸡架熬制的,汤浓味鲜,爽滑劲道的米线浸入了味儿,再拌上一道韩姨亲手调制的肉酱,色香味俱全。
韩姨朝后厨吆喝了一嗓子,元澈手里支付密码还没输完,老尚便盛好了米线端出来,看见他一乐:“哟,今天这么早?”
住胡同这一片的孩子没有不好“老尚米线”这口的,可惜早晨时间紧,学生们大多都点屉能速战速决的蒸包,几口塞完便能奔向学校。
元澈也难得点回米线,“嗯”了一声谢过尚叔,坐到一边吃去了。
老尚立刻撸起袖子回到里间砸门,扯着大嗓门喊儿子起床:“尚啸!起来!元澈都过来吃饭了!”
“啥!?”里间登时传来一声惊悚的嚎叫,紧接着便是一阵丁里哐啷。
尚啸同志一边大喊着“卧槽”,一边在两分钟内完成了从床上弹起、抓起衣服冲进卫生间、同时进行穿衣和洗漱的壮举,然后拉开门把自己发射出来:“爸妈我不吃了来不及了——”
然后他在即将冲出店门的时候瞟见了正气定神闲挑着米线往嘴里送的元澈。
尚啸一个急刹车退回来,脑袋转半圈看了眼墙上的表:“……靠。”
“老元,你真行,”尚啸端了屉小笼包坐到元澈对面,“比平时早了五分钟就敢点这?够浪的。”
“你认识我几年了,”元澈挑起一筷子米线,不咸不淡道,“什么时候见我迟过到。”
尚啸一想也是。他发小,资深“踩点”专业户,从不在铃声响起前一秒进教室,但也绝不晚到半秒,最神奇的是路上还从不刻意看表。
人送外号“踩点孤狼”。
——“孤狼”性子挺孤,就尚啸这么一个发小,俩人幼儿园小学都是一个班,中学同校不同班。
除了他以外,元澈就没什么伙计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米线碗里的白汽氤氲,元澈面庞上冷峻的线条看着比往日要柔和几分,尚啸瞅着他问:“不正常啊,今儿星期一,心情这么好?”
元澈垂眼盯着碗,筷子尖瞄上一枚鹌鹑蛋,轻轻戳了下,道:“我们级部,今天出月考成绩。”
难怪了。尚啸心说,你们学仙儿的脑回路就是和正常人不一样。
他几口吞掉剩下的小笼包,又端起小米粥喝了一口,正打算好好嘲嘲发小,忽然发现对方碗里的米线只剩了最后一掇,临时改口道:“哎你快别吃了,给我留口!馋死我了。”
元澈把碗扒拉得离自己更近了一点:“后面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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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澈呢?出来!”
冯主任往高一12班门口一站,咬牙切齿便是这一句,连脑袋上淡粉色的头盔都忘了摘。
冯志中,级部副主任,也是12班的班主任。
作为一名中年男性,每天依然坚持走在时尚潮流第一线、骑绿色自行车配戴粉红小头盔的冯主任是盛景中学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班头儿,你来早了。”讲台右侧不知怎么回事,摆了张脱离群体的课桌,桌边的男孩子闻声折起胳膊,懒洋洋地把脑袋支起来,眼睛半睁不睁地看向他,微挑的嘴角带着丝痞气,“元澈出场的BGM还没放呢。”
下面顿时一阵哄笑。
整个12班,敢当着面管冯志中叫“班头儿”的仅此一位——以全校倒数第一的优异成绩升入盛景中学的唐染。
以往冯主任心情好的时候,骂句小兔崽子也就完事了,今日明显心情不佳,虎着脸往里走了两步,把垫在唐染胳膊底下的语文课本一抽,厉声喝问道:“这是什么晨读?啊!英语晨读!你拿的什么书!?”
说罢把唐染的课本重重往讲台上一摔,指着门口道:“拿着你英语课本,出去!”
唐染叹口气,不紧不慢地抬手抓了两下被压乱的头发,心平气和道:“不是我说你,老冯,这大早上的跟本书生什么气呢。不是我不喜欢英语晨读,真的,这英语课本真没语文睡起来舒服……”
他每说一个字,冯主任的脸色就黑上一重,到最后彻底黑成了锅底。眼看一场大爆发在所难免,早读铃声忽然响起了。
分毫不差地,教室门口出现了一道人影。
整洁合体的校服,笔挺出挑的身形,瞬间便将围绕在唐染和老冯身上的目光转移了过去。
元澈毫无负担地踩着晨读铃声走进教室,看见戴着粉色头盔、气得面目狰狞的班头儿也没什么表示,径直向自己的位置大步走去。
冯志中一声暴喝:“站住!”
元澈回了个头。
晨光从斜后方的窗户打进来,他的脸便一半埋在阴影里,一半映着晨晖。
脱离战火圈的唐染也没闲着,趁机好好打量了一下此人的正脸。
高一一共三十六个班,分两个级部管理,据说一级部的女生就他俩谁更担得起“级草”这一问题上长期争执不下,最近甚至联合二级部弄了个无聊的线上投票,结果还没出来。
唐染后背抵在课桌边,翘着二郎腿认真审视了一番,认为对手的五官倒是无可挑剔,就是那眼神跟冻了十几年刚从冰箱里放出来似的。
太冷,扣十分,还是自己帅。
单方面鉴定完毕,唐染心满意足地把身体旋了回去,正准备再补上一觉,冯主任的手就按上了他的肩。
“你,把元澈的桌子搬前面来。元澈,跟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