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了今日份的符纸绘制任务。
非梧伸了个懒腰,一边揉着有些酸痛的胳膊,一边朝归元客栈的大堂走去。
或许是因为此前发生的血案,又或者是侍者的质量的确不尽如人意。
客栈中的生意比往日冷清了不少。
凤非池离开了杨海城。
非梧忙着绘制符纸。
童苦也是一个修炼狂魔。
织影虽说闲着没事,可这位实在太过恐怖,招惹不得。
这样一来,云肆就成了他们这一行人中最为清闲的一个。
非梧走到大堂之中时,他正百无聊赖的撑着头坐在窗边的桌前发呆。
走近一看,桌上还放着几碟干果。
“你倒是会享受,”非梧说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狐疑地看向他,“你哪儿来的银子?不会要记在我的账上吧?”
虽说师兄临走前给她留了一笔巨款。
可是作为无良金主,对待手底下的人自然得抠搜一点。
云肆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憋屈。
不过没办法。
打是打不过的。
反抗肯定也是死路一条。
他只好如实的解释着,“这是丽娘送的。”
说着,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柜台的方向。
像是接收到了他的示意,丽娘朝他们的方向微笑着点了点头。
非梧原本也只是想逗逗他。
伸手在桌上的瓷碟中捞了一把瓜子,边磕着瓜子,边往客栈的大门口走去。
云肆一手撑着头,瞥着她离开的背影。
这些日子以来,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废物。
其他人都有各自要忙的事情,只有自己一人独自长着蘑菇。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城里找份差事,早日赚回赎身的五百两黄金。
他就可以逃离非梧的魔爪了。
云肆豁然开朗。
只见他一脸雀跃的起身,顺手拿起桌上的一个骨碟,朝门口的非梧走去。
他颇为狗腿的端着骨碟站在非梧的面前,方便她扔瓜子皮。
此时此刻,云肆的脸上写着大大的“殷勤”二字。
非梧斜了他一眼,嘴里的瓜子咔吧作响,“有事就直说。”
云肆嘿嘿一笑,“姑娘果然好眼力,不瞒姑娘说,这人在江湖飘,总得有些银两傍身,你说是吧?”
闻言,非梧警惕的看向他。
非梧:“免谈!你当我是提款机啊?”
云肆一头雾水,“提款机?那是何物?”
他从小到大都未曾听说过这种新奇玩意。
听名字好像是一种兵器。
“呃……咳咳。”非梧有些尴尬。
她肯定是画符画懵了。
差点忘了云玄大陆上并没有提款机这种东西。
她当然不会去跟云肆解释。
这东西,越解释越乱。
非梧含糊的说着,“我的意思是,你不会要打我手中银子的主意吧?”
云肆这才知道她的顾虑,连忙开脱,“不不不,你误会了。”
他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打她的主意啊。
非梧这才放了心,继续嗑瓜子,“那你说来听听吧。”
云肆简明扼要的说明自己的想法,“正好最近没什么事,我想去城中寻份差事。”
非梧看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古怪。
他,去找差事?
可别跟她开玩笑了。
就他这个养尊处优的单纯世子,不被人卖了就谢天谢地了。
但凡他稍微有些头脑,就不会傻傻的给别人当半年的厨子。
非梧眼中时不时流露出的鄙视,深深地刺伤了云肆幼小的心灵。
他在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这小祖宗那么凶残,自己要是不小心惹恼了她,不会落得跟天狼猎兽团的成员同样的下场吧。
想到当日那伙人蜷缩在地鬼哭狼嚎的模样,云肆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云肆:“那个……我……”
刚想说他只是随口说着玩玩的。
却听到非梧边嗑着瓜子边说着,“你也别费心思去城中找差事了,我给你找些活儿干。”
他的话成功让云肆的脸上浮现出了化不开的苦涩。
心中暗骂了一句。无良!
又不敢直接表现在明面上。
云肆脸上露出十分纠结的表情,嘴里却故作开心的说着,“那……那真是多谢了。”
见他的心思都已经写在了脸上,非梧忍不住哼笑一声。
非梧:“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云肆对此表示深深的怀疑。
愚钝如他,也感受到了此时的非梧有画饼的嫌疑。
她真的不会亏待自己吗?
那她现在能不能对心起誓,天悦人不骗天悦人。
反抗显然是没用的。
云肆只能被迫接受。
他忍不住问道:“姑娘要我办的是何事?”
非梧不紧不慢的嗑掉指尖的瓜子,毫不客气的将瓜子皮放在云肆手中的骨碟上,腾出一只手伸进衣袖之中,很快就拿出了一沓符纸。
云肆仿佛意识到了她的意图。
非梧的话也验证了他的猜想,“这些符纸,你将它拿去城中卖掉,卖出之后所得的银两,抽百分之一作为你的酬劳。”
云肆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看向眼前这个少女。
是自己听错了吗?
还是非梧突然转性了?
她怎么会这么好心?
百分之一的抽成,听起来虽然并不算多。
可是符纸价格向来比较高昂。
一张普通的一品愈符就可卖到五十两。
云肆受宠若惊的细数着手中的符纸,足有二十三张,其中大多数是二品符纸。
就算平均一张图纸卖一百两,那他也能拿到二十三两的抽成。
这样的薪酬比起城中大部分的差事都要高得多。
而且最近非梧一直在钻研符术,还会不断的产出新的符纸。
这怎么算都是一笔大生意。
云肆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顿时对非梧感恩戴德。
见他高兴的模样,非梧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家伙,翻脸比翻书还快。
非梧忍不住打击他道:“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了,我还有一个要求。”
谷/span云色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没这么好心!
她如果真的有那么慷慨,母猪都会爬树了!
非梧朝他手中的符纸努了努嘴:“你手中的这些符纸,一品符纸售价不得低于一百两,二品售价不得低于三百两。”
云肆只觉自己仿佛坠入了冰窖。
他僵硬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符纸。
感觉自己现在拿着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他对符术的了解并不多,却能看得出这些符纸比起市面上出售的符纸品质确实高了不少。
但价格也不至于翻上一番吧!
傻子才会花一百两买一张一品符纸!
云肆抬起头,用惊愕的目光看着非梧,希望能唤醒她胸腔之中那颗已然半黑的心。
很显然,徒劳。
非梧并没有打算在价格上做出让步。
她语重心长地对云肆说着。“小伙子你不要用世俗的眼光来看待这些符纸,这些可都是本姑娘劳动与智慧的结晶!
“就好比这归元客栈,同样是客栈,凭什么咱的价格比别家要高呢?
“品质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归元客栈这阳海城第一客栈的名头响啊!
“你知不知道这说明了什么?”
她顿了顿,见云肆一脸呆滞,又继续道:“这就是品牌效应,顾客买的不仅仅是服务,还有这归元客栈的口碑。”
云肆:“……”
品牌效应……
云肆静静的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虽然她说的不无道理,但是她这几张破符纸能和客栈相提并论吗?
归元客栈的口碑之所以好,那也是多年以来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
屋中柜台里,不经意听到两人对话的丽娘忍不住滑下了一头黑线。
非梧认真的看着云肆,问道:“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云肆点了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
她说的每句话自己都能听懂,可这一切联合起来,却让他云里雾里。
他又低头看着手中枯黄的符纸。
这才刚刚起步,就漫天要价,真的好吗?
非梧用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瞅着他,“你就称这符纸乃是木宗出品。”
闻言,云肆的脸色更不自然了。
木宗,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木宗,是她和凤非池所在的宗门。
更重要的是,这个宗门之中只有她和凤非池两人。
这难道就是她所说的品牌效应吗?
品牌如何他不置可否,可这效应,必定好不到哪里去。
“噢,好心提醒你一句,若是七天之内不能全部售出,那百分之一的抽成就不抽了。”
“……”
果然吧。
他就说吧。
母猪会上树,非梧都不会善心大发。
云肆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非梧再次磕起了瓜子。
咔吧咔吧的,显然没有再与他多话的意思。
云肆一张脸,顿时拉得像一只苦瓜,端着骨碟,魂不守舍的又走回了大堂之中。
非梧想要扔瓜子皮的手,还停在半空中。
目送着沮丧的云肆走进客栈,非梧不由得觉得好笑。
不一会儿,她收回了视线,转过头打量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商贩。
很快,一道艳丽的身影吸引了她的视线。
雪夭失魂落魄的朝客栈的方向走来。
那模样,比起方才的云肆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关雪夭和罗笛的过往,非梧曾向丽娘打听过。
两人儿时曾是青梅竹马,双方的父辈都是专门替人押送货物的镖师。
在某次运镖过程之中,他们的队伍受到了妖兽的袭击。
整个队伍几乎全军覆没。
危急时刻,两人的父辈掩护罗笛带着受伤的雪夭逃离。
没想到两人在途中又遇上了被血腥味引来的其他妖兽。
罗笛失足落下悬崖,雪夭也险些在妖兽口中丧命。
后来,落星阁决定在阳海城开设归元客栈。
城中新建客栈,城主府按例会派人来记录客栈信息。
彼时的罗笛,还只是城主府的一个普通侍卫,归元客栈的信息就是由他负责记录。
雪夭也是在那时认出了他。
彼时的雪夭,已经加入了落星阁,画上了艳丽的妆容,往日的娴静不复存在。
罗笛向来抵触风尘女子,两人重逢之时,罗笛毫不掩饰自己对雪夭的不喜。
不久前,两人之间的误会解除,关系也并不似以前一样疏离。
如今罗笛被欧阳卓关押在城主府,雪夭终日心急如焚。
每日都会前往城主府大牢,试图前去探视罗笛,可每次都会被城主府的侍卫以罗笛乃是重犯为由挡在门外。
待走得近了,雪夭也看到了站在客栈门口的非梧。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来到非梧面前。
非梧主动问着:“怎么样?今日可见到了罗笛?”
都怪罗笛性子太倔。
非梧就是有心想将他从城主府带出来,罗笛势必也不会同意。
他向来是个恪尽职守之人,蹲大牢也不例外。
非梧心中叹息,雪夭已经不知多少次被城主府拒之门外了,可她依旧坚持每日前往。
让非梧意外的是,雪夭低落开口道:“见到了,今日欧阳卓不在府中,总队长破例让我见了罗笛。”
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非梧心思一紧,“他们对罗笛用刑了?”
雪夭摇头。
她突然有些激动的看着非梧,“梧桐,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归元客栈就已经与他们站在同一战线。
他们的计划并没有瞒着夜岸等人。
雪夭也知晓他们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可如果陶文的狐狸尾巴不露出来,罗笛就要一直待在大牢之中。
虽说现在欧阳卓并没有对罗笛下手,但谁也不知道不久的将来,欧阳卓会不会接到陶文的命令,对付罗笛。
不管怎么说,罗笛现在就是城主府手中的人质。
可偏偏想要让那头倔驴心甘情愿的走出大牢,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欧阳卓亲口下达释放他的命令。
想到这里,非梧突然注意到方才雪夭话里的另一个信息。
欧阳卓不在城主府。
现在的欧阳卓已经被陶文所控制,他的每一次行动都足以引起他们的关注。
雪夭每日都会前往城主府,可只有今天遇到了欧阳卓不在城主府中。
他极有可能是去见陶文了。
非梧蓦然将瓜子塞进雪夭的手中,拔腿就向陶家所在的方向赶去。
楼上的织影看到非梧正欲离开客栈,身影稍稍一闪,出现在她的身边。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一起赶往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