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谷谷口,比起非梧之前在青离城见到的街道都要热闹得多。
谷口前是一片足球场大小的广场,几乎有一大半都摆着摊位,卖干粮的、卖符纸的、卖丹药的、卖武器的、卖工具的,应有尽有。
“这位公子,‘秘籍’要么?”
当一个精神萎靡的猥琐小青年扯住凤非池的衣角推销产品时,非梧的额头滑下黑线,没想到一个危险重重的山谷谷口产业种类竟会如此的五花八门。
连清提着一袋干粮回来时,正好看到这副场景,“哎哟”一声跑了过来,拍掉那个青年的手,谄媚着对两人开口,“大家都是为了生活,为了生活。呐,需要的东西我已经买齐了,我们赶紧入谷吧。”
现在已经是正午,他们若是再耽搁时间,天黑之前可就走不出黄沙谷了。
师兄妹二人没有异议,在认路这方面,连清才是专家,反正他不至于害他们,跟着他走就对了。
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无聊了一路的非梧不免觉得新鲜,脚下的步子比起另外两人自然而然慢了些。
数次催促她无果之后,凤非池走到她的身边,连着她的衣袖一起,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跟上了前方的连清。
他的力道很轻,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她跟丢了。
非梧并不觉得排斥,一边扫着道路两侧的小摊,一边跟着他的步子走着。
她正看着一个干粮摊上摆着的捏成各种形状的面饼时,那个摊位上的某个客人突然往后退了一步,与非梧撞了个正着。
“谁呀!没长眼睛吗!”
陶文愤怒的转身,见方才撞到自己的是一个娇小可人的少女,怒意顿时散了一半。
视线往下一移,她旁边的男人正牵着她的手,火气又冒上来了,不过这谷口集市里人头攒动,磕磕碰碰也是常有的,他只小声嘀咕一句,“真是晦气!”便走开了。
凤非池略带愧疚的低头看她,都怪自己走得急,“没事吧。”
非梧摇头。
前面的连清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很快转了回去,以更快的速度往谷口的方向走去了。
“我们快跟上吧,连清都走远了。”被这么撞了一下,倒是让非梧收了心。
陶文走到干粮摊隔壁的丹药摊边,准备买一些过谷用的回气丹,忽然听到刚才那个撞到自己的小姑娘说话了。
连清?是他知道的那个连清吗?他朝两人走的方向张望几眼,前面那个背影……好像还真是连清啊。
……
进了黄沙谷之后,周围的人就比谷口要少得多了。
乍一见眼前的画面,非梧忍不住感叹起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他们的左手边是灰褐色的几乎垂直向上的峭壁,右手边却可以俯视着一片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脚下的天然石栈道更是绵延了足有百里。
尽管是正午,森林的上方还是笼罩着薄薄一层白色的雾霭,隐约间还能听到下方传来的阵阵兽吼声。
师兄妹两人皆被黄沙谷凶险壮阔的奇景镇住,以至于回过神时,连清都已经甩了他们近一里地了。
两人对视一眼,虽说黄沙谷长达百里,但以他们赶路的速度,没必要走这么快吧。
更重要的是刚开始就走这么快,途中很有可能出现体力不支的现象。
这是常识,以连清的阅历,不可能不知道吧。
无奈连清就像个闷头葫芦一样,脚下生风,头都不回。
连清的神色十分难看,怎么会在这里碰上那个小子呢,希望他没看到自己,不然肯定又免不了一顿奚落。
后方传来快速的脚步声,连清脸色都快黑成锅底了。
“我说连大人呐,你这是赶着去接生还是赶着去投胎啊。”非梧一拍连清的左肩,却蹦到他的右边。
看到是非梧那张精致的小脸,连清竟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梧桐姑娘,是你啊。”
非梧一愣,他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是她啊,他们不是一起一路走来的吗,怎么他看到自己好像很意外?
正准备怼他两句,后方又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
待脚步声靠近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连大人?”
连清的身子一僵,该来的还是来了。
在广场上与非梧撞到的青年男人跑到他们面前,夸张的看着连清道:“连大人!还真是你啊,我还以为你被调去了青离城就再也回不来了呢,呵呵。”
非梧眸子一眯,这位,来者不善啊。
陶文欣然看向非梧,怎么是刚才那个撞了自己的姑娘,他的笑容僵了僵,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非梧,语气轻慢,“这位姑娘是?”
不等脸色黑如锅底的连清出声,非梧猛地从衣袖里掏出那柄银色的匕首,在身前行云流水的比划。
“我啊,其实我是一名厨子!我最擅长做的就是炒牛舌,先用锋利的匕首沿牛的嘴边捅进去,再用力……”她手中的匕首作势往下一划。
陶文连忙往一旁闪了两步,心惊肉跳,好险好险,差点就跟自己的儿孙说永别了。
“往下一划,掏出舌头。”做出掏舌头的手势,只是这舌头的位置恰好跟陶文的嘴处在同一高度。
“切碎。”少女用手中的匕首剁着想象出来的“牛舌”,包子脸此时显得有些狰狞。
陶文忍不住无声咂咂舌,像是在确定自己的舌头是否还在嘴里。
“火要烧到最旺,油温加到最高……唔。”
凤非池将她捞到一边,停止了她演示“炒牛舌”的动作。
陶文咽了一口口水,语气有些发怵,“呵呵,有……有机会定要尝尝姑娘的手艺。”
“好啊,包你连舌头都想吞下去!”非梧很高兴,是那种厨子得到顾客肯定的高兴。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哦,你跟连大人认识?”
陶文看着她那双纯净的眼睛,下意识摇头又点头,“不……认,认识,我们是同僚。”
见这小子吃瘪的模样,连清就差拍手叫好了。
朝非梧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连清朗笑着说:“是啊,多亏了小陶大人,让连某有机会去青离城,‘独当一面’啊。”
原来连清被派去青离城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是因为这个陶姓青年啊。
在没有专人教导的情况下,符师的符术水平很难提升。
连清是一个符师,在青离城那个百姓几乎连符师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城中,一待就是五年。
无法学习更高深的符术,蹉跎了整整五年。
他只是一个练气中期的武者,寿元也就比普通人多个三年五载,况且学习符术需要花费不小的精力,越年轻越是学习符术的黄金时期。
连清错过的这五年,对他的符术造诣来说,是难以挽回的损失。
有些人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陷害他人,也有人因心机不够深沉而被人陷害。
想到这里,非梧低头用大拇指在匕首的刃口上刮了刮,虽然她不赞同连清的懦弱,但至少也不讨厌这个心思纯净的中年男人。
陶文的余光瞟到她手上的动作,打从心底里打了一个冷颤,方才想好的奚落连清的话统统咽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