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先帝就是有你们这些见风使舵,平时满口忠君爱国的乱臣贼子才会大行于万寿山,当着先帝灵前,尔等就如此谄事新主,尔等不觉得羞愧吗?”
李邦华和倪元璐亦是霍然而起,指着一地的衮衮诸公大骂起来。
“哼,先帝不听人言,威福自用,自取灭亡,我等为了大明基业,尊定王登基,又有何妨,德王殿下奉太祖遗诏起兵靖难,拨乱反正,羁朱纯臣、陈演等祸国殃民之徒,正是顺天应人之举,臣礼部主事张琦参李邦华、倪元璐辱骂德王殿下,以下犯上,大不敬之罪。”
张琦丝毫不惧,当即出列跪倒在德王朱由枢面前。
“呵呵,张琦,老夫记得你是陈演的门生吧,怎地有了新主就忘了你在陈演门下时摇尾乞怜的模样了?”
李邦华的怒火已经达到了顶点,一把将手中的朝笏狠狠地掷向道貌岸然的张琦,“啪!”的一声,张琦的乌纱帽就被玉石所制的朝笏打翻在地,那朝笏也被砸的四分五裂,一块碎玉无巧不巧在张琦的脸上划过,鲜血登时汩汩而出。
“本官跟你们这帮乱臣余孽拼了!”
或是要在新主面前表示忠心,或者是因为受不了李邦华的侮辱,张琦也跳了起来,撸着袖子就要上前打人。
“不能啊!不能啊,有德王在,他老人家会替咱们做主的。”
孙蕙和赵玉森等人连忙抱住几欲疯狂的张琦,开玩笑,这李邦华在南都兵部尚书任上可是在滁州剿杀过不少流寇的,你一个文弱书生上去和他单挑,岂不是自取其辱。
“张琦和李邦华扰乱先帝灵柩之地,咆哮几筵殿,犯大不敬之罪,左右武士且与本帅拿下,送镇抚司大牢,待先帝安寝后再行处置。”
李兴之冷然暴喝,李邦华他是知道的,乃是崇祯朝有数的能臣,能力绝不在洪承畴等人之下,只不过为人刚直不为皇帝和阁臣所喜,这样的人才若是杀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大帅,镇抚司衙门牢房已经被关满了,可没几个牢房了。”
新任锦衣卫指挥使马三德脸色有些难看,大帅一下了抓了七八个官员,拖家带口的镇抚司牢房一下子挤进了几百号人,现在还早抓人,哪里还有牢房可以关押。
“那就把他们两个关到一起!至于他们的家小,先软禁在府中,待陛下登基后再行处置。”
李兴之看了看张琦那被酒色掏空的身板脑子里不由的浮现出李邦华在牢房里狂怼他的模样。
“啥?德王殿下,微臣错了,微臣有罪,还请殿下宽容。”
张琦傻眼了,自己要上前揍人,那是做样子给德王和李兴之看的,这要是和李邦华关到了一起,这不死也要褪一层皮了。
李邦华却是又怒又喜地上下打量着脸色苍白的张琦,天道好轮回,他没想到这厮居然这么快就落到了自己手上,这个时候,他对李兴之甚至起了一丝好感。
“喏!”
马三德再不迟疑,当下喝令左右甲士上前拿人。
“德王,先帝大行,按制,当由太子殿下承继大统,你们立定王登基,这是谋逆,这是要效法董卓、曹操,意图挟天子以令诸侯,控制朝政吗?”
李邦华被抓,显然不会让崇祯的忠臣们放心,就在锦衣卫上前拿人时,刑部右侍郎孟兆祥就是挺身而出,冷冷地看着朱由枢和一侧的李兴之。
“你是何人?难道不怕下诏狱吗?”
朱由枢可不想再伤及无辜了,他到底是朱家的子孙,对这些忠于大明的臣子还是有些感念的,甚至还打算依靠这些人摆脱李兴之的控制。
“老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刑部右侍郎孟兆祥是也,尔等逼死君上,改立一七岁幼童,如此行事,天下人人能得而诛之。”
孟兆祥也是崇祯忠臣,甲申之变,李自成杀入京师,孟兆祥是先杀妻后灭子,最后投缳而死,当真是满门忠烈,铁骨铮铮。
“孟侍郎是吧!本帅这里有大行皇帝的传位诏书,张阁老你来念与他们听。”
新朝甫立,正是用人之际满朝文武尽是奴颜婢膝的小人,孟兆祥等人皆是正直之人,若是能收为已用,那是再好不过了,当下从袖袋中掏出了崇祯的传位诏书。
“老臣谨遵大都督令谕。”
张四知侥幸活命,可不想忤逆了李兴之,连忙接过诏书,朗声念道:“朕自登基十三年,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然皆诸臣误朕,以至于东虏肆虐,流寇横行,致德藩行清君侧之事,直逼京师,今传位于皇三子朱慈炯,然皇子年幼,非宗室不可辅之,德王朱由枢、福王朱常洵公忠体国,可寄大事,还望二藩善辅幼主,匡扶社稷,以安天下将士之心,国事倾颓至此,朕自感无面目见先祖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还请德藩、福藩善待百姓,中兴我大明江山,勿捣朕之覆辙也。
“臣等谨遵大行皇帝遗诏!”
一众文武大臣不管是有心改弦更张投靠德王还是被逼无奈,又或者是兴师问罪而来,在听到崇祯圣旨后,皆是拜伏于地,山呼起来。
“呵呵,这是乱命,这圣旨是尔等伪造,本官不信,李逆本官今日虽然不能杀你为先帝报仇,但却能以死明志,先帝啊,微臣无能,不能匡扶社稷,坐看窃国奸臣祸乱朝纲,微臣有愧啊!微臣有愧啊,微臣来了,微臣这就下来陪您。”
孟兆祥钢牙一咬,转头扑向了一名持枪而立的锦衣卫,生生地将身体从那冰冷的枪尖穿过。
“呵呵,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李逆你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夫的今日,便是尔等的明日。”
倪元璐看到好友身亡,也是须发皆张,怒吼连连,一头撞向了几筵殿前的白玉立柱上,登时脑浆迸裂,无数道血箭喷涌而出,飞溅在那洁白无瑕的白玉栏杆上,令人触目惊心。
“啊……!”
一众朝廷大臣,哪里见过如此场面,一个个惊的脸色煞白,有的甚至吓的瘫倒在地,裤裆里淌满了黄白之物。
“堂堂丈夫兮圣贤为徒,忠孝大节兮誓死靡渝。”
兵部右侍郎王家彦也是哀叹狂歌,对着崇祯灵柩拜了三拜,冷冷地看了朱由枢和李兴之一眼,挺胸撞向了一名锦衣卫。
李兴之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个个倒下的崇祯忠臣,他对这帮忠臣已经很克制了,但是这些事,他不能阻拦,为了皇图大业,他不能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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