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间的战斗,查理·德森的败局。”
神国当中,恩裴洛奇正对着即将对他出手的黑羽,用人类的语言沉声说道。
“在生命的尽头,开始胡言乱语了吗?”查理并不理解对方的言行。
但恩裴洛奇的情绪并不像在欺骗他。
“神明不应拥有强烈的情绪,”恩裴洛奇说道,“那是神明唯一的弱点。”
查理早就习惯了这些神明说话像说谜语一样拐弯抹角。
如果说神明的强烈情绪就是唯一弱点的话,那么滴虫的弱点不就是——怜悯?
唯一弱点?
“伽拉是无法战胜神明的,”恩裴洛奇说道,“因为伽拉无法度过你那一关。”
“无论如何,都是你的败局。”
即使是查理,此刻也有些生气了,“如果你要说遗言的话,麻烦说得明了一些。”
身为神明的恩裴洛奇也不习惯有其他神明用这样的语气同他对话,祂顿了顿,“伽拉无法杀死没有弱点的滴虫。”
“想要令其怜悯,需要大量的屠杀。”
“被屠杀者仅为人类。”
查理“哦”了一声,他这下才终于明白了恩裴洛奇的语意。
滴虫是无法被轻易消灭的,同理,身为世界使者的伽拉也一样。
两者的战斗会持续数年,甚至上半年,持续到所有人类死于末日,所有神明死于淤泥,世界被整个淤泥所包裹的地步。
到了那一步,便是查理输了。
而伽拉为了消灭宿敌,祂很快便会察觉到滴虫的弱点,察觉到滴虫所针对的人类。
伽拉也许是喜爱人类的,但那份喜爱无法压制祂的神性,否则也不会有茜尔施的出现,为了战胜最终的宿敌,为了所有的一切不被拖累至死,伽拉一定会对人类降下灾难。
而恩裴洛奇认为查理会阻止,而一旦阻止,便是查理与伽拉敌对之时。
同样是查理·德森的败局。
若是查理与伽拉选择合作,以人类大量伤亡的前提获得滴虫的弱点的话,身为人类的神,查理·德森便失信了。
那是最大的败笔。
查理稍微思索了一下,很快在恩裴洛奇的神国中变幻出了人类的形象,对祂笑着说道。
“所以,你留在这里不是为了所谓的迷惑,只是为了代替滴虫向我传递这最后的威胁?”
查理说道,“你真是一位称职的犬马,恩裴洛奇,同时,佩恩人拥有你这样的王,也真是他们的不幸。”
恩裴洛奇无视与查理对他的嘲讽,听着查理缓缓说道,“不过,很遗憾,我是不会接受你们对我的威胁的。”
“现在的我可是很意气用事的,因为我有时候就是个疯子,”查理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想想,应该怎么说来着,对,我现在回到了叛逆期。”
“你们想惹毛我,没问题,我就让你们看看我的愤怒。”
查理抬起手,任由无数根黑线自由撕碎恩裴洛奇的神体,看着祂因极端的痛苦而失控,查理直接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恩裴洛奇的神国。
想都不用想,对于滴虫那该死的“只会怜悯人类”的说法,查理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那就是针对他的。
因此即使查理怄气一样放出了狠话,杀掉了传话的人,他也还是必须灰溜溜地放下手中的事,跑到滴虫和伽拉的战场上观战。
事实上他也的确去了,因为查理的确已经没有第二个选择。
查理穿越现实缝隙,也没有进入现实,而是成功找到了混乱与秩序的交界地,一个既能看到缝隙,也能看到现实的地方。
按照正常的规律来讲,从这个地方直直坠下去,应该是其他神明们降世的正确路线,而伽拉与滴虫的战斗也正选择了这个地方。
查理远远就能感受到那些魔力的波动,在曾经看来几乎无法干涉的魔力,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已经是能够正面抗衡的程度了。
这真的是一个惊人满意的结论。
伽拉正与滴虫坚持不下,查理也是第一次真正见到了滴虫的秘法手段。
许多神明都曾猜测过,滴虫的主列职权究竟是什么,而现在,查理得到了答案——情绪。
那似乎是恶魔次列极为偏科的修学,对于情绪的极致运用。
在滴虫看来,情绪永远是对立的。
得到时获得的喜悦必将经历失去时遭遇的悲伤,极致的幸福也有被时间冲淡的一天,而新生时的欣喜也必将迎来死亡时的悲痛,这世界上的任何一物都是含有规律的,而在所有情绪的终点,滴虫只获得了极致的怜悯。
那样的怜悯是崇高的,也是虚伪的。
只要世界上还存在情绪,魔力便会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滴虫的体内,祂是比神木更加不会匮乏的存在。
查理旁观了滴虫与伽拉的战场,看那位女神与滴虫的僵持不下,终于,伽拉落入了下风。
原因是滴虫落下了一滴眼泪。
当那滴眼泪出现的瞬间,查理的魔力再次暴乱了,他终于知道伽拉为何要分割自己的人性,因为祂要让自身的情绪变得更加淡薄。
查理只是远远看着,便见到了自己满脸的泪水,他诧异地抹了一把,只见直面滴虫的伽拉也放下了自己的武器。
滴虫的泪水顿时落了下去,带着极致的穿透力,将要泯灭路线上的一切。
伽拉停手了,祂放弃了进攻的机会,让自身的光明次列职权爆发出极致的光,似乎是在让这光停止时间中的一切。
被光照到的地方竟然得以在滴虫的泪水中幸存下来,而伽拉自身却承受了一切。
查理看着远处那道人影,伽拉的神体上满是具现出的伤痕,祂的魔力对比之前要缩水了许多,滴虫的神体扭动起来,似乎是在发出尖锐的笑声。
查理很清楚伽拉刚才经历了什么——祂的确没必要保护那些与祂无关的事物,但那一刻,祂为数不多的情绪遭到了牵连和控制。
在那一刻,即使是看着与祂没有任何关系的物品被摧毁,对当时的伽拉来说也是一件于心不忍的事情。
很快,伽拉再度投身于与滴虫的战斗,查理也抹掉了脸上的泪痕,静静地等待一个时刻。
伽拉是不可能发现不了滴虫的弱点的,或者说,即使伽拉无法发现,滴虫也会故意将那个弱点暗示出来。
因为当查理也成为与祂们同等的存在后,滴虫的敌人便再也不止伽拉一个。
必须要让伽拉与查理·德森反目成仇才行,而这一点,对于一位拥有人性的神明来说,简直再简单不过了。
而当伽拉发现滴虫的弱点时,那位智慧的神明信使一定能够第一时间意识到滴虫的意图,也一定能够猜到查理已然到场,祂一定会试图与查理和解。
很快,伽拉与滴虫的战斗调和了,祂们两位神明都需要暂时的喘息,趁着这个两秒不到的间隔,伽拉朝着查理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同样的,查理也早有所查地与之对视。
伽拉发现了。
很快,伽拉的魔力悄然伸出一截,通往现实世界的方向,查理也第一时间发现了那一缕难以察觉的魔力,立刻用黑线进行阻拦。
虽然维莉已经用空间包裹了整个现实世界,但对于这伽拉而言,那不过就是个一碰就碎的塑料壳罢了。
当查理的魔力与伽拉的魔力发生对撞那一刻,滴虫再一次扭动起身体,发出只有神明能够听懂的,聒噪的笑声。
查理·德森如今已经今非昔比了,祂的介入足以让伽拉落入险境。
伽拉看向查理,查理表情不变地说道,“别担心,伽拉,即使我带着全体人类同归于尽,也绝对不会看着那条大蠕虫得偿所愿的。”
“我只是想告诉你,没必要那么做,”查理说道,“能够提前意识到这一切的并非只有神明。”
“偶尔,我们也可以依靠一下,比起我们相对弱小的生灵的帮助。”
……
布尼尔森和安妮戴尔回到了圣黑教会,他们终究还是要在这间小教堂中结束的。
今天,圣黑教会将要带领所有圣黑教徒,进行历史上最后一次仪式。
布尼尔森和安妮戴尔手中都拿着一把锋利的刻刀,或者说,所有教徒手中都拿着一把锋利的刻刀。
“在圣黑教会建立之初,我们曾预见过一个预言。”
“末日要用大量的死亡来解决。”
布尼尔森说道,“那是几百年间,混沌河畔给予信徒们唯一的神喻。”
可后来的证明便是——混沌河畔是在意祂的信徒们的。
从查理和维莉得到的限制便能看出。
“在得到那条预言那天起,我们这几位掌权者,便做出了最残酷的决定。”
“我们要用自身的死亡来填平整个世界的空虚。”
安妮戴尔手中举着一把刻刀,而这把刻刀上也被刻上了难以辨认的咒文。
安妮戴尔深深盯着这把符文,甚至在布尼尔森发言时都不曾抬头。
今天就是预言中的日子。
忽然,她身边的布尼尔森发出一声惊呼,因为他看到了一道忽然出现在角落里的身影。
纯白色身影。
维莉温儿抱着她的竖琴,静静地看着满屋的信徒们。
这位从头到尾不曾在信徒前露面的幻壳,在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作为见证者,来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