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阁下,您难道就不恨祂吗?”布尼尔森质问道。
“……什么?”优莱克觉得自己听到一个可笑的问题。
“查理·德森,包括你的那位纯白女神,祂们从始至终便能拯救一切,却是一个躲了起来,另一个闭口不谈,只想着自己活下去。”
“您难道就不憎恨这样的祂们吗?”
“我不明白一个人想要活下去到底有什么错,”优莱克说道,“在憎恨他们的只有你吧,疯子!”
布尼尔森笑着捂了下心口,“您误会了,圣女阁下,祂是我们的神明,即使祂犯下滔天罪过,我们也不会憎恨祂的,就像他本该恨之入骨,却无法憎恨和杀死我们一样。”
“混蛋,别想和老师绑在一起!”优莱克破口大骂。
布尼尔森却并不在意优莱克的态度,“是啊,想要活下去并没有错,这一点对于人类来说也是相同的,人的情感向来复杂又混乱,即使他没有错,人们又为何不能憎恨他呢?”
“无论他是惩恶扬善的英雄,亦或悯爱苍生的圣人,只要他没有牺牲自己让我们活下去,人们就有理由强迫他、敌视他。”
“没有犯错又何尝不是一种过错?人们的宽容和谅解只在不危及底线的情况下存在。”
布尼尔森笑盈盈地望着她,“这就是人性,小姑娘,更何况这世界需要一个能够代表他们的恶人。”
优莱克凶巴巴的,“少在这里妄论全天下的人。”
“我知道,你在查理·德森那里看到的人性大多是正面的,”布尼尔森无奈一笑,“但他又能说明什么?他是神,这世界上没什么令他为难的东西,他已经活够了,我们又怎么能拿他和我们相提并论?”
“我们只是一群卑微者,会因自身的死亡感到恐惧的懦夫罢了,如果查理·德森落到这个地步,又能比我们高尚多少?”
布尼尔森悲悯且真诚地看着她,“我也只是想救人而已。”
“你有没有听说过火车难题?如果铁轨另一头绑着的并非十个人,而是整个世界的所有人该怎么办?”布尼尔森问道,“你说,你该不该扳动铁轨?”
优莱克倔强的摇了摇脑袋。
布尼尔森说道,“那你就是整个世界的罪人。”
这是一个多么沉重的罪名。
“这是一个悖论,”优莱克说道,“世界上不会有能够绑住所有人的绳子,铁轨也不该存在另一条路,因为人们会用血肉模糊的躯体堵住那辆火车。”
“哈!”布尼尔森大笑,“多么幼稚可笑的言论,看来我和你说不通了!”
“如果你说的铁轨真的存在,那真正的可能性也只有一个罢了,”优莱克继续道,“那就是改变轨道的扳手在那一个人手中。”
优莱克又岂会愿意真的被他牵着鼻子走。
布尼尔森大笑的脸垮了下来,沉默了许久,“还真的让你猜对了。”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逼迫那个人做选择。”
布尼尔森拍了拍手,优莱克便不受控制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她随黑衣们走进一个透光的房间,布尼尔森拉开了一个遮盖了所有光亮,深红色的巨大幕布,光招进来的那一刻,优莱克本能地抖了下身子,然后瞪大眼睛。
这里是圣黑教会的某间教堂顶楼,而在她斜下方,无数的人或不安或期待地等候着,当顶楼上的幕布揭开时,所有目光汇聚了过来。
那些眼神,身为神女的优莱克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的,身为信徒的目光。
突然间,优莱克明白了自己要说什么。
布尼尔森隐藏在幕布后的黑暗中,他将优莱克推上高台后说道,“这是一场在平民间宣传已久的演讲,起初是从无家可归的贫民间开始的,身为神女的你目光高远,应该没能注意到这里吧。”
“演讲的主题是——‘彻底度过末日的唯一办法’,演讲人就是你,亲爱的圣女阁下。”
优莱克喉咙干涩,不甘充斥了她的心灵,在这拒绝的心态下,她清了清嗓子,仿佛不属于她的声音从她的喉咙中传了出来。
“欢迎各位齐聚这里,诸位,我是纯白女神的神女,也是圣黑教会指派的演讲者,优莱克·比露斯。”
……
虽说优莱克是出门历练,但纯白教会从未打算放任这位神女遇险,每个人都清楚秘法世界的残酷,更何况那位将优莱克视作亲孙女的纯白教皇。
因此,在优莱克和伊宁离开时,纯白教会的众人在两人身上留下了追踪符文,可现在,代表着优莱克的符文却不知所踪。
不过,虽然优莱克的符文消失了,但伊宁的却仍然存在,于是,两位聆听者顺着符文的踪迹,一路找到了这里。
“符文的位置就在这,”文科顿走进一个破损的房子,“啊,的确是伊宁小姐。”
最熟悉优莱克的文科顿先生和身为神木的艾迪女士组成了只有两个人的搜救团队,现在,他们成功找到了伊宁·格列德洛小姐。
伊宁就像个受伤的流浪猫一样躺在那,艾迪出手治好了她浑身的伤口,一醒来,他就紧紧抓住了文科顿的手。
“德森先生,快去,快去救优莱克——”
看清文科顿的脸后,伊宁失望地松开手,文科顿无奈地笑道,“别担心,优莱克小姐在哪?我们会去救她。”
当前的情况也由不得伊宁情绪化,她立刻说道,“优莱克被圣黑教会的人带走了!”
“圣黑教会?”文科顿直起身和艾迪对视一眼,“走,我们去这里最近的圣黑教堂。”
还没等靠近这里的教堂,文科顿就听到这里吵杂的人声,他们刚刚靠近,就震惊地发现,他们苦苦寻找的优莱克正站在圣黑教堂的顶楼进行演讲。
“欢迎各位齐聚这里,诸位,我是纯白女神的神女,也是圣黑教会指派的演讲者,优莱克·比露斯。”
只听了个开头,文科顿就皱紧眉头,“优莱克小姐什么时候代表圣黑教会了?”
聆听者们可听不得这话。
优莱克是很乖的,需要用到神女身份的正式场合,她都不会擅自做主。
艾迪说道,“先看看情况。”
高台上的优莱克很快继续说道,“我们长话短说,今天的演讲十分简短,但极具分量。”
“正如我们曾经所宣传的,在今日,我会揭晓彻底解决末日的唯一办法。”
台下没有人欢呼,他们激动热切的目光已然代表了他们的捧场。
注视着那些眼神,优莱克继续把话说下去,“在上万年前,我们的世界诞生了一个意志,那个意志预料到末日的到来,于是,在数千年的积淀下,那位意志留下了一张底牌。”
“在千年前,混沌河畔诞生了两位神明,一位司长秩序,另一位司长混乱。”
“那两位神明存在的意义便是解决即将到来的末日,但在不久前,他们来到了人类世界,贪恋人间的光明,摒弃了自身的使命,这才酿就今天的惨剧。”
“这其中,司长秩序的神明藏起来了,而那位司长混乱的存在仍游荡于世。”
“而我们之间大多数人都听说过他,并且,有少数人曾与他碰面。”
“他的名字就是——查理·德森。”
“只要将查理·德森送回混沌河畔,就能让我们的世界获得新生。”
当优莱克说出那个能让众人联想到身影的名字时,所有人都沉默了,紧接着便是如炸弹在水中爆炸一般,人们麻木的心被激起惊涛骇浪!
同样在因这个重磅消息而震惊的还有两位聆听者,他们在接受了“查理·德森能够拯救世界”这个设定后,立刻察觉到站在台上演讲并非他们神女的本意。
毫无疑问,这次过后,查理·德森会成为世界的公敌,但优莱克是绝不会伤害她的老师的,即使查理背负着整个世界的命运,她至少也不会以这种方式说出这个秘密。
这对满身阅历的老聆听者立刻越过民众上空,文科顿将手从空中一捞,立刻拉着自己的身子飞跃到高空,身体直冲冲地朝高台扑去。
当他接触到优莱克的身体后,后者终于恢复了自由,她立刻对着台下喊道,“一切都是圣黑教会逼迫我说的,一切都是——!”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原因是身后的布尼尔森捏了下手指的关节,他对着两位曾经共同作战过的聆听者,笑着说道,“感谢你的配合,优莱克小姐,这样就够了……现在,聆听者们,你们可以带走你们的神女了。”
文科顿仍有怒火,“别认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圣黑教会。”
布尼尔森毫不在乎文科顿的威胁,“当然随你们怎么办,纯白教会。”
“我和老师都不会原谅你们的,”优莱克声音虚弱,但每一个字都清晰落入布尼尔森的耳朵,“你不配成为信徒。”
布尼尔森从鼻腔中哼了一声,“无论是黑羽还是幻壳,都不过是我们信仰的附庸品罢了,我们圣黑教会所信仰的,从来都是制造出这两位神明的,永垂不朽的混沌河畔。”
那个囚禁了这两人上千年甚至更久的黑暗监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