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河畔一片漆黑，就连韦博恩·芬克都不知自己前行的路。
自己都如此迷茫，更别说身边的小姑娘。
扪心自问，在来到混沌河畔之前，韦博恩·芬克的确曾询问过休玛丽的想法，确认她是否想要随自己来到这里。
起初，休玛丽是打算拒绝的，但听说自己的老师要孤身前往那里，并且有可能再也无法回来时，她心急起来。
最后的结果，就是这个名叫休玛丽的女孩有点怄气地跟了过来。
韦博恩想，休玛丽大概是从艾薇尔那里听说过自己的事的。
按照艾薇尔的性格，她一定会对休玛丽毫不掩饰地痛斥一通，将自己的罪恶全部揭露出来吧，但她绝不会说得清楚，也不会提及自己的家事。
那个女孩是个天才，各种意义上的天才，这样的人都有自己的骄傲，她不会纵许一个陌生的女孩触及她心中最柔软的肉。
再或者，对于当时误打误撞接触到休玛丽的查理·德森而言，艾薇尔忽然出现搅黄一切，也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场面。
那位秘法师很复杂，复杂又离奇，他曾经并不希望看到艾薇尔进行复仇，但在经历变得丰富中，即使是那个人也改变了。
韦博恩自认是理解艾薇尔的，对比其他秘法师而言，他虽然不是一个罪恶滔天之人，但他所做下的一切，更会被当事人记恨。
而那个记恨他的女孩，即使此时跑到这里，给他的心脏一剑，也是无可厚非。
而他也不会坐以待毙就是了。
对于那位学生，韦博恩是有纵容在其中的。
当一切发生后，他第一时间发现艾薇尔·修里斯只是失去了身体，却保留了灵魂，但他选择了观望，不闻不问。
韦博恩心疼那个孩子，但从来不会忏悔。
当艾薇尔与查理·德森熟识，甚至因他的帮助，而踏上复仇的道路后，他更不会阻止了。
他不能主动向艾薇尔出击，甚至不能够干扰她的生活，否则的话，那位名为黑羽的秘法师一定会出手，可如果他留下蛛丝马迹，甚至主动发出邀请，当艾薇尔前来赴约时，一定是孤身一人。
他和艾薇尔之间的恩仇，一定要以此公平的方式结清才行。
艾薇尔给休玛丽拿去了那本书，在休玛丽知晓了艾薇尔的故事后，她仍然选择了站在自己这边。
在一位怨念深厚的复仇者，和与自己同灯共处的恩师相比，休玛丽会选择相信谁？这是显而易见的问题。
但她或许没有想过，艾薇尔前来告知，是因为她与自己有着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而自己最初教导她，却没有任何理由。
这是可疑的，但在一个单纯的女孩眼中，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无私和馈赠。
休玛丽头脑活络，心思缜密，但她终究只是个女孩。
而韦博恩就看中这一点。
在韦博恩以为，这次布局已经因此而告落的时候，休玛丽却不顾劝说走了回来，主动拉住了他的手。
因此休玛丽成为了他最宠爱的学生。
现在，休玛丽已经初步适应了这里的黑暗，有她的老师在，周围的怪物无法伤害到她。
休玛丽也变得更为自然起来，“老师，您要找东西究竟在哪？”
韦博恩笑了笑说道，“这还真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啊。”
休玛丽抬了下脑袋，在无尽的黑暗里，她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还睁着眼，只好无谓地眨眨眼睛，“老师，我的眼皮一直在跳。”
“是不是还觉得肩膀很沉？”
休玛丽点了点头，意识到老师并看不到她的举动后才说到，“对啊。”
混沌河畔的黑雾甚至隔绝了感知，但只靠体感，韦博恩也发现了休玛丽的下意识动作。
他说道，“这里的空气中含有大量魔力，魔力的浓度甚至超过了泊洱湖的泉眼。”
韦博恩曾经给她讲解过，自然中，山洞、湖泊、深海、峡谷等地形中蕴含了大量魔力，它们被称为魔力的容纳，其中最为突出的便是湖泊，许多年代悠久的湖泊甚至诞生出属于自身的意志或者特性，要知道，那本该是一整片地形才会出现的状况。
其中，人类至今探查到的，蕴含魔力最多的湖泊便是泊洱湖，其中的一个流入清泉的泉眼，其蕴含的魔力甚至能立刻导致秘法师的失控。
休玛丽心下一惊，身为门徒秘法师，她自然知道失控的可怕，“这里的魔力竟然比泉眼还要多？”
韦博恩点了下头，说道，“甚至于，整整高出一倍。”
“这里的魔力已经足够侵染出特殊物品了，将普通的东西放在这里，它们就有可能产生特性。”
休玛丽眼前一亮，若有所思道，“老师，既然这里的魔力这么多，那我们为什么没有失控？”
“相比流动的泉眼，这里的魔力是非常稳定的。”韦博恩说道。
“那……如果我们一直就在这里，也会获得特性，或者天赋吗？”
听到休玛丽的问题，韦博恩忽然正色道，“休玛丽，人类与物件是不一样的，活着的人类与死去的人类也是不同的，因为人类有着名为灵魂的东西存在，明白吗？”
休玛丽一知半解地点点头。
韦博恩知道休玛丽对生命的理解只是片面上的，他得给休玛丽举个例子，“曾经有一位在多罗克斯作乱过的，十分有名的秘法师，名叫库马里·尼朗。”
休玛丽并不知道这号人，在库马里·尼朗死后，纯白女神抹平了所有普通人对他的记忆。
“那位秘法师之所以走上逃亡，是因为他触犯了禁忌——他将自己制作成了虚幻物，运用了活人的灵魂。”
“人死之前，灵魂是住在躯体里的，人死之后，灵魂会回到混沌河畔，这是自然的定律，只有能够回归混沌河畔的灵魂，才能够制作虚幻物。”
“拥有灵魂，就是人与物件最大的区别吗？”休玛丽说道。
韦博恩摸了摸她的头，“没错。”
“老师，那个叫库马里的秘法师现在怎么样了？”
“他死了。”
“死了？”
“被查理·德森亲手解决。”
比起库马里·尼朗，查理·德森这个名字可谓家喻户晓。
休玛丽精准地抓住了问题的根源，“可他并不是官方秘法师啊。”
“他的确是个人秘法师没错，但他守护着许多秘密，”韦博恩说道，“这个人很可能活在世界法则的束缚下。”
“世界法则……”这是个与人人都密切相关，但从未揭开过面纱的东西，“究竟都写着什么？”
“老师也在探索这个问题。”
韦博恩的回答让休玛丽意识到自己与这些答案的距离感，她很快就不再问了，而韦博恩也喜欢这个女孩身上的素养与分寸。
他选择的每一个学生，无一不是家境优渥的贵族子嗣或商贾独生子女，只有休玛丽是中产阶级。
韦博恩拉着休玛丽的手，师生两人在混沌河畔并肩前行，忽然，休玛丽脚下绊了一下，若不是韦博恩及时搀扶，她恐怕已经重重摔倒在地。
“石头？”休玛丽惊讶地回望，只看到一片黑暗。
这里的土地一直都很平坦，怎么会突然多出一块石头？
但考虑到这是一片长期无人的寂寥之地，环境恶劣一点似乎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韦博恩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直到一阵风忽然吹到两人身上，这是他们在此地感受到的第一阵风，休玛丽以外地发现，这股风竟然是温热的。
她一旁的老师却表情骤变，他拽起休玛丽的手飞速逃离，同时，一张白纸突然出现在黑暗里。
他念出了角色的台词，“此地不宜久留，随我速速离去！”
在故事中，主角成功带着所有人离开了那片不详之地，而在现在，也同样如此。
这既是因为韦博恩的判断足够果决，也是因为刚刚的东西根本就没有追逐的念头。
当韦博恩渐渐停下来时，休玛丽一颗心差点跳了出来，她可从没玩过这么刺激的游戏，就在刚刚，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都飞了起来。
她不解地问到，“老师，您、您怎么了？”
韦博恩也松了一口气，他并没有刻意保持语气的的温和，凝重说道，“刚刚我们感受到的并不是风。”
“而是一只怪物的鼻息。”
休玛丽的脸色唰地白了。
没有风、没有光线，难以感知的环境下，他们差点走进怪物的嘴里。
但能够彻底骗过韦博恩所剩无几的感知，那只怪物也必然并非等闲，对于那只怪物，他有些猜测。
“越是靠近混沌河畔的中心，那里的怪物就越是强大。”
“休玛丽，其实目前所致，魔力含量最多的湖泊并非泊洱湖，还有另一个只存在于神话和传说中的湖泊。”
“传说，那个湖泊就在混沌河畔的最中心，可是，就连神明们都没有资格见到它。”
休玛丽惊恐地睁着眼睛，心中的恐惧久久不能消散。
“我想，我们刚刚的方向就是正在接近中心了，休玛丽，我们换一个方向前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