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隐者把头低得很深,像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一样。
或许是注意到外来者的缘故,怪物的哭声也忽然停了下来,青隐者的头皮都有些发凉了,他感觉自己可能熬不过这个晚上,就在这时,炽日记典忽然自己飘了起来,像是在嘲讽他的胆怯一样在他面前翻动书页。
金色的字迹撒了下来,对,就是化作碎屑撒了下来,紧接着,像是有橡皮在擦拭一样,炽日记典上浮现的自己消失了。
与此同时,青隐者跟着的三名人类的身影也逐渐消失,直到最后,就连青隐者自己也不再被理会了。
那只怪物重新哭泣起来,人类们也逐步走向怪物,青隐者很想知道那些人最终会发生什么,但理智催促着他赶紧离开。
最终还是青隐者直接洞开了一扇门,立刻远离了那个危险的聚会,至于那三位被送走的人,青隐者就不知道他们何去何从了。
“哈哈哈哈……”与此同时,查理透过炽日记典见到了青隐者所见到的一切,“果然是白借了那个意志的特性啊。”
查理此刻的状态并不好,他浑身出现了失控的迹象,无数黑色的小手从他身体里拉着线钻出来,又被查理用粗暴的方式硬塞回去,在那只怪物刚开始哭泣的时候,远在大陆这头的查理就被那哭声影响了。
不得不说,他们还真是水火不容,但这点失控还不至于让查理无可逆转,只要不彻底失控,一切都有补救的可能。
那只怪物的哭声就像是音波一样,当一个人在接收音波的时候,音波过于低了,人类是听不到任何声音的,反之,音波过高,人类的耳蜗与大脑也无法捕捉。
此时此刻,那只怪物的哭声就好像一个超高的音波,换种说法,也可以说青隐者对于那个怪物意志来说只相当于一个超低音波,也就是说,青隐者还没资格受到那些哭声的影响。
即使不听到哭声,加入那场诡异寂静的聚会就已经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了。
查理甩了下酸涩的胳膊,将许多化作羽毛的血水甩了出去,在刚刚的过程中,炽日利用了“篡改”的全能,将怪物意志对那三个人的联系强行剥离了,又顺便直接将那三个人送回了原本的地方。
查理已经确认过,那三个人的确是被意志特性强行从死亡手中夺回来,那些仍与意志有联系的人类们会怎样,查理并不在乎,但那三个人只要不再与意志产生接触,就不会出现意外。
查理与那个意志是绝对相克的,不用说,那个意志也会意识到这次的“聚会”一定会对查理造成影响,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不死不休,但当看到炽日带着黑羽的气息出现时,那个意志显然明白了查理的意思。
是一本重要的虚幻物来到这里,而非查理本人,这代表了“休战”,而那个意志就因此放过了青隐者和那三名人类,这也是对方表达友好的方式。
至此,这两个相克的存在第一次达成了双赢,若论生死厮杀,意志必然无法战胜象征混沌的查理,放过三名人类换去与混乱之神的短暂和谐,这是再划算不过的事情,现在处于战争期间,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死去的人类。
对于查理,他不费一兵一卒地将三名人类成功救回,还给他正在筹划的事做了一个良好的铺垫。
查理接下来准备将心思放在怪物上,争取以最快时间解决被操纵的怪物们。
……
一间屋子,一盏破旧的小提灯,那盏小提灯似乎只是个装饰品,还被屋子的主人在提灯旁点燃了一根蜡烛。
一张书桌,一张白纸,一支钢笔。
拿起钢笔的人对着旁边甩了下墨,她对这白纸,似乎想要书写什么,却苦于没有灵感,始终没能落笔。
拿笔的人有着一头栗色的长发,身穿一席黑衣,她看着那盏破旧的小提灯,不仅陷入了回忆。
“喂,奇兰克,”白日,手撑着桌子读书的艾薇尔忽然放下书,戳了旁边的人一下,“再和我讲一讲你和查理的故事?”
旁边的人也放下一摞厚厚的文件白了她一眼,“还有什么好说的,该讲的都和你讲过了。”
虽然一整摞文件只看到一般,但他摘下眼镜还是与艾薇尔说道,“不如你直接去问查理,同一个故事,或许换不同的当事人角度来听会更有意思。”
注意到奇兰克的动作,艾薇尔笑了一下,但提到查理的话题,她还是摆出一副不满的样子说道,“问那个动不动让我替代家人的家伙?得了吧,我打心底里看他不爽。”
如果你真讨厌他就不会天天问我和他的故事了……男人暗自想道。
或许艾薇尔自己也意识到重复的故事已经没什么好听的了,她进而问道,“对了,你们第一次见面那盏提灯呢,还在不在?”
说到这个,男人还真愣了一下,“当年那盏提灯……按理说早该处理掉了,不过,查理那家伙给留了下来。”
“啊,对啊,他可是收藏家。”
“怎么,你很感兴趣?”男人问道。
艾薇尔是不会承认自己对那个东西感兴趣的,“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男人却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我当初因为查理的缘故,被罚到格里温一段时间?”
艾薇尔点了点头。
“当时,查理没和我正面解释过哪怕一句话,但他把那盏提灯还给了我,”现在想想,男人还有些来气,“鬼知道他当时想表达什么,但他再怎么样也是高阶秘法师,他交给我的东西,我就一直没有扔。”
艾薇尔“啊”了一声,她精确捕捉了重点,“也就是说,那盏灯现在在你手里?”
男人点了下头,“你想要的话,可以交给你保管。”
艾薇尔的话顿了一下,她继而语气一转,“我干嘛要保管你们的东西??”
男人却一本正经道,“你应该也想要和查理打好关系吧?你想要加入我们,我既然欢迎,自然要给你一些由头。”
艾薇尔的脸忽然一红,很快,她由于感到羞耻,气得攥紧了拳头。
两人在史密斯太太的宅子里玩笑性地打了一架,最终被史密斯太太的怒火制止,最后,尽管男人再没提这事,这盏提灯还是送到了她这里,而艾薇尔也将提灯留了下来。
查理自然知道了这件事情,但他并没有反对,对于那个家伙,没有反对便是认同,于是三人微妙的平衡心照不宣地保留至今。
艾薇尔趴在桌面上,抬起手指抚摸了下提灯的边缘,这盏破旧的小提灯上没有任何灰尘。
她正在睹物思人,忽然,她脚边的提箱突然晃了两下,艾薇尔不耐烦地踢了一脚,“别吵。”
箱子安静下来,艾薇尔只能再次拿起笔。
她盯了纸张许久,终于干涩地挤出一句话。
“持剑的少年死去了。”
她忽然放下笔,深吸一口气,抱住了脑袋。
艾薇尔紧紧闭了下眼睛,又迅速睁开,看着眼前模糊的画面在晃映中清晰,定格在纸上的那句话。
她盯了许久,终于下了决心,在纸上继续写道:
“持杖的少年独自一人去了远方。”
她的笔尖忽然停了,她曾经写过这句话。
那是,查理去往了木多里瓦,现在,查理甚至离开了人类的大陆。
人类的世界太小了,人类的眼界也太小了,小到甚至留不下一个失落的灵魂。
“持杖少年本该成为一个人人诛之的魔头……”
这一点,艾薇尔已经看到了。
她不觉得查理有多么邪恶,但当那群人用一对镜片看向他,说出恶毒的话语的时候,她真切地体会到了罪恶。
“……但他却看到了一把倒在地上的剑,和站在剑后面的少年。”
当艾薇尔写下那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球剧烈抽痛起来,她立刻闭上眼睛,捂住脑袋趴在桌上,同时,因自己写下的文字,她看到了大量信息。
她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看到了查理,看到了……另一个奇兰克。
那是一个没有拿起剑的他,却用另一种方式挥起自己的武器。
抽痛结束,艾薇尔还趴在桌子上,旧旧没有回神。
她迅速用袖子抹了两下脸,然后面色如常地抬起头,唯一留下的痕迹只有纸上的水渍。
她立刻拿起笔,继续书写道:
“他用剑解救了处于苦难中的人,用杖噬灭了阻挡他的怪物,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将人类救于遇难的路。”
“但当他将剑与杖指向那头恶龙的时候,却遭到了人类的背叛。”
一时间,艾薇尔的灵感将多个合理的剧情展现给她,但她却剑走偏锋,写下了与之背道而驰的剧情。
“但是,很多的人类站了起来,更多的同伴走了过来,背刺的刀没能刺进持杖少年的脊背,”艾薇尔写道,“因为一双双血肉之躯的手形成了最坚实的后盾。”
空言:
第四部的剧情居然和持剑持杖少年的故事串起来了,这属实是我一开始没想到的,但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于我而言,这大概是一种必然?
好吧,不自恋了,其实是因为我第一次写时就很喜欢这个伏笔,自然而然就想起来了。
还有,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