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的反应将里诺和乔吓了一跳,但也成功喝住了那对双胞胎,两个小孩站在原地不敢动了,老头也突然反应过来,连忙向里诺和乔赔笑。
“抱歉抱歉,我太激动了……”
里诺并不在意,“没关系,找到了就好。”
老头很欣赏这位脾气好的年轻人,他上前拽住了一个孩子的手臂,这次无论如何,他的不会松手了。
“你们俩跑哪去了?西区这么乱,你们两个孩子逞强什么?”
“妈妈……唔,咦——”
双胞胎的其中一个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老头早就习惯了两个孩子的表达方式,他急匆匆地问道,“怎么,你们妈妈出事了?”
“布玛,玛妈,布……”
老头的眉毛拧在一起,聚精会神地分辨了半天,终于一拍巴掌,“布玛出事了?!”
两个孩子这才齐刷刷地点头,老头立刻站起身,拉着两个孩子一步一瘸地走。
里诺连忙上前搀扶,“发生什么了?我们可以帮您。”
老头攥紧拳头,犹豫过后,他终于投来寄托的目光,“我可以相信你们吗?”
“当然,审判歌庭的骑士不会放弃任何人。”
“可西区就……”老头嘴快,他很快轻抽了自己一巴掌,一手拽着孩子,一手扶着拐杖,一直朝西区外围走去,“您听我说,这两个孩子的母亲是一位站街女郎,她还有一位关系不错的同事,叫做布玛。”
“这两个孩子从之前起就四处乱跑,现在看来,是有很急的事,恐怕是布玛出事了。”
老头哀叹一声,“这里是西区,我和他们母亲不去的话,恐怕死了也没人收尸。”
“这两个孩子说不清楚,非要过去看一眼,我才放心。”
里诺感觉到气氛的沉重,他郑重地点了下头。
乔知道里诺又开始了,“别忘了,我们还有任务。”
“我们的任务是体察民情,寻找改善方向,”里诺说道,“这也是完成的方向。”
乔绷着一张脸,但口中还是说道,“好吧,又不能见死不救。”
一路上,这对双胞胎并没有再次走丢,或许他们也意识到自己没什么能做的事,途中格外安静。
老头带着里诺和乔,就像背后充满了希望,他一路紧追慢赶地来到了西区的边缘,在这个中产阶级与贫民的交界线上,许多浓妆艳抹的站街小姐站在粉红色的建筑前,不断试图拉拢客源。
或许是因为里诺一行人中还有乔这位女士,一路上并没有站街小姐自讨没趣,一到这里,两个双胞胎又跑了起来,他们远远看着一个站街的女人,又不敢靠近。
老头却是带着里诺和乔,不怎么忌讳地走了过去。
“脏兔子!别站了!我听说布玛出事了?”老人最少不留情地问道。
以往这位母亲都会回一句“别这么骂我”,但今天,她脸色憔悴,看上去状态很差,自然是没心思回嘴了。
她敷衍地说道,“啊,她有些生病,我们已经请医生了。”说话时,她的眼睛不时瞟过老头身后的准骑士,无声地询问这都是谁。
她们没见过准骑士,只见过治安官,知道一见到那些穿白色金边制服的人就要跑。
但里诺和乔的制服显然不同,而且复杂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伙的。
老头没领她的意,“别骗我,你们哪舍得请医生啊,快带我进去看看。”
“你个老头进去像哪样?”
“像你家这样,别墨迹了!”
老头的态度一直显得很强势,他硬是把女人挤到一边走了进去,女人原本没什么态度,但看到里诺和乔走入时,她不得不喊道。
“诶,你们是什么人,先别进!”
如果真把做官的放进去,她们这些人都得完蛋。
女人与女人之间最好说话,乔转过头,“我们是来救人的,别拦我们。”
原本就态度软弱的女人更不敢与乔顶嘴,“好吧,好吧……”
一进建筑,几人就听到了腌臜的声音,好在审判歌庭的准骑士们都极具素养,唯一一位风流些的准骑士坎贝都已经扫地出门了,至于老头,他更没什么欲望。他们没为这些声音分心,跟着老头一路来到二层。
老人敲了敲薄薄的木门,“布玛?布玛,你怎么样了?”
半天没有回应,老人直接打开了门,才看到一个衣衫不整,有些虚胖的女人躺在床上,虚弱地看着门外,她一直想要出声,但嗓子已经哑了。
“你怎么突然病成这样?”老头诧异道,“简直连我这老骨头还要不如。”
女人脸上流着泪,她看到了里诺和乔二人,但她此刻已经顾不上生意的好坏。
老头走上前,摸了摸女人的额头,才发现滚烫得吓人。
“发热了?”
女人吃力地抬起手,老头顺势抓了一下,突然间,他发出了震惊的大呼。
里诺和乔不好入内,听到老头的惊呼,他们刚想闯进去,就看到老头将什么东西丢在了地上,惊恐地指着。
老头语无伦次,但里诺和乔看出了那是什么东西。
那居然是块血淋淋的人肉!
老头哆哆嗦嗦半晌说不全一句话,里诺和乔这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上前抓起女人的手检查伤口。女人的胳膊上被完整地剃下一块肉来,血顺着里诺的手留下,他感觉有些瘙痒。
再看女人,她盯着自己的手臂只是惊恐,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我,我真的没用力……”老头吓得语无伦次。
里诺抓着女人的胳膊,他感觉女人的肌肉就好像豆腐块一样又松又软,乔第一时间安抚老头的情绪。
“我们知道了,不是您的问题,别紧张,这里交给我们。”
老头点了点头,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里诺也在不断确认女人的情况,可悲的是,他看不出任何问题,女人在他检查结果上是健康的,但他的眼睛却不会欺骗他。
女人虚弱,皮肉脱落,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会健康?
乔立刻捏碎了制服口袋里的水晶,向审判歌庭传达这里的情况,女人鹿一样可怜的目光看着他们,她嘴唇不断开合,在近距离下,里诺艰难地听到了她的声音。
“救……命……”
“别害怕,我一定会救你的!”
似乎是在里诺身上看到了希望,女人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道,“和我,一样的人……还有,很多……”
里诺将耳朵贴近,听清了她极其细微的声音,他睁大了眼睛。
“你说和你一样的人还有很多?”
里诺极力控制了情绪,不希望吓到床上的女人,但他的语气还是不可避免的惊讶起来。
乔也因这句话看了过来,她惊讶道,“传染病……”
“搞不好是瘟疫。”
里诺和乔对视一眼,下一刻他们默契地同时说道,“得把老先生找回来!”
西区的街道上,不断有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路边满是臭气污水的垃圾桶旁扔着几块生肉,如果不仔细观察,还以为那是鸡肉或猪皮。
贫民区的小巷子里满是孩童的哭声,偶尔还会传来男人惊恐的大叫,他们的叫声很快就会被更多的咳嗽声覆盖,然后又是新一轮混乱。
人多口杂的住民区此刻不像往日那样吵杂,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躲进屋子,甚至把邻居锁回屋子里。
居民们从没有比今天更讨厌人挤人的居住环境过,曾经生活所迫,提供最基础遮风挡雨的住所,此刻变成了病毒集中所,仿佛每一口空气都带着催命的剧毒。
病症太过可怕,恐惧令人与人之间自觉极力避免着相互接触,但瘟疫却无孔不入,以无人知晓的传播方式侵蚀着一个个健康的躯体。
瘟疫仿佛一股黑色的风,风袭过个个紧密接触的人体,链接出无形的链条,化作一只白骨巨手,缠在了这名女人的身上。
女人被审判歌庭送到了多罗克斯的中心医院隔离起来,几位骑士聚在一起,在女人听不见的地方讨论着。
“她从事的工作恐怕会令她成为极端危险的感染源。”赶来的骑士一个个神情凝重。
“瘟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没有一点风声?!”
他们才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瘟疫已经扩散到整个西区了,在难以管制的西区,他们几乎没有办法管制全部感染者。
西区缺乏管理的弊病,在这一刻再次展现。
“这种突然出现的疫病在感染初期极为隐蔽,但当它爆发的时候,已经无法治愈。”
“无法治愈?!”
站在骑士们面前的是中心医院的院长,在这场瘟疫中,他也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院长的话令骑士们愤怒,“你可是医生,怎么能在瘟疫刚出现时就说这种丧气话!”
院长皱着眉头,“可目前的情况就是,瘟疫初期的症状只是肌肉酸软、情绪低迷、身体变冷,这样的症状,西区的人根本不可能舍得到医院检查。”
“当病情进入中期,病人身上的肌肉会大片掉落,四肢无力,丧失抵抗意志,咳嗽,青筋凸出,这样的病人根本没能力看病!”
“就算到达医院又能如何?就目前来说,我们根本没有治愈这种疾病的经验和技术,你们秘法师不也无计可施吗?”
在场的骑士们哑口无言。
神木次列想要治愈疾病,至少也要得知病人生了什么病才行,但感染了瘟疫的病人们却检查不出任何症状,就像他们经历的都只是人类正常的生理现象一样。
“那……后期症状是什么?”骑士们问出了最担心的问题。
“目前没有病例,但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死亡率恐怕不会低。”
一名骑士一下子摔在床上,成为骑士数十年载,他们从未经历过这么绝望的事情。
这时,一位金发的知性女人出现在他们的房间里,她身穿黑色长裙,手中把玩着一把小巧的银色刻刀,扫视了一眼说道。
“我是刻刀分教的掌权者安妮戴尔,审判歌庭解决不了的事,就交给我们圣黑教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