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回到了多罗克斯,自然也会回到公爵府。东区白鸟街的租房早已被他退掉,甘阑区的重建也已大致修复,奇兰克这时早已抵达教会工作。
如果不出查理所料,半月教会大概会分配给奇兰克一些琐碎但并不紧急的工作,至于奇兰克的升职?成为眷使?更是绝口不提。
查理给出的筹码是诱人的,对教会甚至殷红女神都要有益的东西,只需要延缓一位主教的升职速度,就能无偿窥探查理的宝库,何乐而不为呢?
查理用所拥有的财宝换去时间,他并不担心半月教皇提出的酬劳越发昂贵,查理对于任何教会而言都是有着绝对威慑力的,如果谈不妥,他完全可以用大闹一场来表示抗议,教会想要强行阻止,必将付出惨烈代价。
需要担心的并非奇兰克,而是艾薇尔那边,查理不可能到广褒的深海中寻找她的身影,那是属于安提安的领域。
即使对方远在混沌河畔,查理也不能以当前状态直面其威严。
当艾薇尔回到陆地上时,一切都将回归正轨,至少查理是这样希望的。
查理拿起他的礼帽走出房间,女佣们行为尊敬地向他问好,查理很清楚,这些女佣身上始终漂浮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畏惧。被普通的人所恐惧,这是查理经常察觉到的事,他并未回复女佣们的话。
今天他有约,要出门一趟。
独行歌剧院的谢利首领一直在等他回来,早在海上旅行的第三天,查理就不止一次看到了那只名叫白果子的傻鸟在收藏室里横冲直撞,让查理不止一次怀疑,这只傻鸟装了翅膀,但没有装脑子。
白果子声情并茂地向他描述了:宴会那天,谢利没来得及与查理·德森对上话,与神之子交战那天,谢利没赶上坎贝与莫尼卡公主的最后一瓜,谢利对此感到十分不满。介于查理一声不吭海上旅行的表现,谢利强烈要求在查理回程后与其单独见一面。
查理懒得费神去猜谢利谈话的内容,大概是与坎贝准骑士有关。噢,不,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准骑士了,当坎贝将审判歌庭的徽章交给查理时,他就失去了为佩恩王效力的资格。
查理打开公爵府的门,门外的场景并非花园般的前院,而是另一个富丽堂皇的大屋子。
常言道财不外露,谢利却反其道而行,谢利倾心修建的会客室,无论是墙面或装饰都尽显奢华感,即使没用一金一银,也让人体会出主人的大气阔派。
查理看了眼金灿灿的大吊灯,这里家具齐全,并不空旷,即使边角的设计,家具的选材都冒着贵气,给人感觉却并不疏远,呆在这里有种发自内心的舒适感。
普通人感到舒适是正常的,查理感到莫名的舒适,就说明这里一定用了安定心神的秘法,或者是安魂师的咒文。至于是如何运用的,这并不重要。
坐在沙发上的谢利正摆弄一个时钟,他将墙上的时钟拆了下来。
“嚯,一分不早,一分不晚,查理,你还真是守时啊。”谢利说道。
查理犹豫了一下,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空间中掏出一截骨笛,“这个还给你。”他再也不行看到那只傻鸟了。
谢利没有接,“别嘛,我可没有别的通讯方式,下次我会转告白果子,让它老实点。”
“……”查理默默收回,“但愿如此。”
“你还没有告诉我莫尼卡公主一事的结局,”谢利坐直身子,他很有兴致,“太过分了,查理,明明是我向你介绍了这件事,结局的时候,你居然没有喊上我看热闹。”
“知道了,下次和神之子开战的时候,我也会记得喊你。”
“这就太客气了。”
查理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他不会向谢利讲解那件事,他一个独行歌剧院的首领,这种简单的情报,怎么可能不知道?
见查理没有再主动开口的意思,谢利干笑道,“好吧,我坦诚,我知道。”
“坎贝擅自带走了莫尼卡公主,那不仅是神之子事件的重要人证,还是一国公主,虽然教会都没有说什么,但他的行为触碰了审判歌庭的逆鳞,坎贝被一夜之间除名了,各个角落都张贴了他的通缉令,连资产都被冻结。”
“通缉犯一样的待遇啊。”查理笑了笑。
查理对这种事很有经验,毕竟几十年前他经历过同样的事。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坎贝现在伪装身份,成为了治安官的一员,审判歌庭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件事,当然,这也是因为骑士们还未出动。”
坎贝与莫尼卡的事件从开始到结束的过程都有些耐人寻味,审判歌庭的保守策略可以理解。
“不过说白了,还是那些老骑士不忍心对付准骑士孩子。”谢利托着腮。
“你都知道了的事,怎么可能瞒过审判歌庭。”查理嗤之以鼻。
“不不不,是坎贝主动找我帮忙。”
“你同意了?”
“我这么重情重义,怎么可能会拒绝。”
即使时代更迭,秘法师的存在逐渐变得合法化,各方对独行歌剧院的打压趋近消失,独行歌剧院与审判歌庭的关系也没那么容易好转。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表面上“叛出”审判歌庭的坎贝更是独行歌剧院的“挚友”,更何况谢利还经常用坎贝无关紧要的行踪在审判歌庭手里赚些外快。
“所以说,你当初告诉坎贝要寻找让莫尼卡公主恢复原样的方法,那到底是什么方法?”
原来谢利想问的是这个。
“置之死地而后生,”查理轻松回答,“在她的灵魂被蚕食殆尽前杀死她,然后找个办法,将她完美复活。”
“你说得简单,要怎么复活?是去求拥有神木职权的真神,还是再找一朵复生之花?而且你为什么不把你手中那朵卖给他?”
“我手里这朵他买不起。”
“但我不认为他能找到第三朵,”谢利说道,“从秘法在佩恩出现的最初到现在,这种奇迹只在记载里出现过,现在,第一朵由雪域商会拍卖,到了你手里,第二多在纯白教会,还是女神显灵才出现的……”
“我不认为,这种好事能再出现,及时出现,坎贝面临的竞争也不是他能承受的。”
“谢利,我想你误会了什么,”查理终于打起精神认真解释道,“我帮助他暂停莫尼卡的恶性一切转化,他给予我报酬,这场交易的后续与我无关。也就是说,办法的确存在,但他能否办到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但你看似行踪诡异,却不会做无意义的承诺,你既然要坎贝寻找办法,他需要寻找的,就一定不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查理和善的态度陡然一转,“你知道失落羚角那天的事?”
“那不是什么秘密,查理,”谢利回答道,“我知道你身上有着不可攻破的限制……”
“所以你是来质问我的?”
查理的态度不对,谢利猛地站起身,他这才意识到这是查理的逆鳞,“等等,查理……”
大片黑羽不由分说地压了下来,明亮通透的会客室顿时被黑羽占满,谢利没有站的地方,只能大声喊道,“哥哥!”
候在屋外的简·珂拉赞冲了进来,随他的进入而绽放的火光照亮整个屋子,查理的黑羽燃着火焰坠落下来,落下漫天灰烬。
谢利拍了拍落在头上的灰,查理并没有动真格,于是他也不便出手。谢利很清楚自己的破坏力,随便来一下,这个他倾尽艺术细胞打造的会客室就荡然无存了。
还有小片没被烧着的羽毛完好落了下来,这还是因为简控制了力度,他相信谢利不会希望看到会客室的墙壁熏黑了一块。
查理仍坐在原位没动,他拿起桌上的茶壶倾倒,茶壶和茶杯里的水都被简刚刚的秘法瞬间蒸发了,“再倒些茶。”查理说道。
“好……好……”谢利无奈地走上前,拎着茶壶走了,不一会又端着一壶泡好的热茶回来。
“所以现在能说了吗?”谢利拉着简在沙发上坐下,看着查理慢条斯理喝了杯茶。
“其实方法比你们想象得都要简单,”查理说道,“只要将莫尼卡公主浸泡到漆黑之湖的湖水里就够了。”
“漆黑之湖?”谢利追问道,“就是圣黑教会宣称的神明?”
“严格来说并不是神明……”
知道得太多反而不是好事,谢利避开了刚刚那个话题,“但我们没办法抵达混沌河畔,更别说找到漆黑之湖,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查理笑了起来,“你们不能,但我可以。”
“您不肯帮忙?”
“我永远不会回到那个地方,”查理微笑着,他并不像是对谢利重复,更像是在告知自己,“永远不会。”
在查理的话中,谢利捕捉到了关键的含义——查理来自那里。
这样圣黑教会对查理溢于言表的偏爱与纵容就不再奇怪,谢利曾调查过查理·德森的资料,虽然教会将这部分情报隐藏,但只要查理还活跃于多罗克斯,他就有更多办法寻找到蛛丝马迹。
他得到一个令人惊讶,但又并非难以置信的结论——查理早在九十多年前就来到多罗克斯,他摧毁了圣黑教堂后没有遭到圣黑教会的任何报复,最后行踪消失。
传说隐藏着世界真相,收容人类灵魂的神圣之地真的存在,并且还有一位秘法师从那里走了出来,再也没有别的什么消息更令人们为之振奋了。
查理没有理会沉思的谢利,站起身对简说道,“已经没事了吧?告辞。”
说罢他走向门外,临走前,他还戴上单框眼镜,深深看了谢利一眼。
因受到混沌河畔魔力的长期浸泡,查理的单框眼镜出现了新的特性,这令它能够看清事物的本质,看清人眼所不能分辨的东西。
查理手扶门框,侧过头反复确认着,最终糟心地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