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被查理带回了宅子,准备充当筛选资料的工具人。
伊宁的态度非常坚决,“如果,如果父亲发现我不见了,他一定会第一时间上报审判歌庭,然后立刻就去殷红教会的寻找奇兰克主教!”
“这样对您也会很麻烦的不是吗,如果不行的话……那我现在就要回家了。”
查理并不在意她这不痛不痒的威胁,但依旧照她所说的,喊来了伢伢。
“伢伢,拿纸和笔来。”
伢伢很快将纸笔摆在伊宁面前,伊宁有些好奇地观察着这个人偶,要知道,这可是伊宁第一次进入查理的房子,自然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位绝美的人偶小姐。
然后,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父亲,我在德森先生这里,我很安全,请不必担心。——您的女儿,伊宁”
然后她将纸给到查理,问到,“德森先生,您还要再跑一趟吗?”
“当然不必,”查理轻松答道。
他将纸拿在手里,在空气中一抖,那张纸瞬间消失了。
而在公爵宅中,伊宁的化妆台前忽然飘落一张带字的纸,稳稳落在首饰盒上。
做完这一切的查理终于将放在收藏室中的大摞资料取了出来,塞到伊宁手里。
伊宁突然捧着这么厚的一叠纸,险些一个脱手扔到地上,她的摇晃令最上层的几张纸飘了起来,在这时,查理说道,“这些是纯白教会给我的悬赏资料,你在里面筛选一些赏金不低于3000镑的,任选一个,然后交给我。”
“呃……”伊宁不明所以,“德森先生您要去狩猎赏金吗?”
“当然不,那多没趣,”查理看向伊宁,“是你去。”
伊宁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她用一根手指指着自己,大惊失色,“我???”
如果她真的有抓捕罪犯的能力,那么她早就不当什么贵族小姐了。她一定会做一名威风凛凛的赏金猎人,或是为民除害的美丽女英雄,总而言之,德森先生真不愧是丢了个超纲的任务给我。
伊宁嘴上抱怨,但还是边嘀咕边从几本书厚的资料里寻觅了起来,但令人绝望的是,那些被冠上金额的罪犯,都是清一色的中次列。
低次列怎么会有能力暂时逃脱官方的追捕,进入悬赏名单呢?再说,连教会的秘法师小队都能逃脱过去的人,怎么会被伊宁这个小小的次列9击败呢?
伊宁心如死水地翻翻找找,最终发现,排除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情报和已被抓捕、疑似死亡的人名单后,实际被悬赏的罪犯没几个。
所以为什么要准备这么冗长的人名单啊……伊宁心中苦闷。
更要命的是德森先生的赏金要求。
如果按照赏金来选的话,最终能够入围的只有三个人。
一个,是神木次列4,幼儿的杀手,以杀人为乐的罪犯布鲁托。据说他长期在森林那边游荡,偶尔混进多罗克斯,寻找新的目标。至今已经杀死了八名儿童,两名成人,但由于行为谨慎,并不计生死地躲进东部森林,因此极难抓捕。
赏金3320镑。
第二个,是胆小鬼的次列4,善于伪装,盗窃惯犯,他总会将目光放在个人秘法师的虚幻物与私人物品上,迄今为止的盗窃事件已经超过百起,为杀人和寻仇而杀死的秘法师已经高达十六人。
由于个人秘法师这类敏感人群,教会不便为他们公然出头,将他的情报放进悬赏名单,交给个人秘法师们自行熄灭怒火是不错的选择。
赏金3000镑。
第三个,则是犯罪的传播者,恶魔次列7,介于次列之便,这名恶魔很擅长与官方势力打交道,教会是不会放过任何一名恶魔的,因此至今仍在火热追捕中。
他已经造成了多起混乱事件,杀人数量已超三十人,制造混乱而造成的伤亡不计其数,最近的情报称他曾出没于多罗克斯西部的贫困地区。
由于教会对每一名恶魔的强力打压,以及他所造成的犯罪严重性高,因此这位恶魔以门徒的地位,获得了3100镑的超高赏金!
而这也就是伊宁的选择,身为大堆资料中的唯一几名次列7之一,却喜提三千镑的超高赏金,并且无恶不作,不仅讨伐他完全没有心里负担,还能充当一回惩恶扬善的女英雄!
悠闲的查理接过悬赏资料看了一眼,“为什么选这个?”
“德森先生,”伊宁一本正经地说道,“因为这位罪犯是恶魔,恶魔是会不断犯罪的,所以要提前抓捕归案才是,而且,他是我唯一一个有胆量对抗一下的对手了。”
见查理没有反驳,伊宁紧接着又问道,“不过,德森先生,您为什么会弄来这些东西?您想领取悬赏吗?”
查理不明所以,“难道我要免费为教会工作吗?”
“不,我是说,”伊宁连忙摇头,“您很缺钱吗?”
这个问题问住了查理,他沉默了,但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什么?德森先生这样的秘法师竟然会缺钱吗?难道不应该随便做点什么,金镑就会像流水一样流进水里吗?因为父亲就是那样的啊?查理现在面临的经济危机显然触碰到了这位贵族小姐的知识盲区。
殊不知,查理的侧重点几乎全部放在吃喝玩乐上,没了金银点缀的纸制钞票令查理全然没有收集的兴趣,就连他挥霍掉的十万镑,都是在无意中搜刮来的。
如今,除了必要的花销和精致的糕点外,查理再次意识到了钱的重要性。
“唔……”伊宁有些不知所措,她试探着说道,“其实……我的可用资金有百万镑左右哦?虽然不能一口气全花掉,但是资助德森先生的话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如果是给德森先生的话,即使全部花光也没有关系!伊宁这样天真地想着。
但眼见查理的脸色越来越差,仿佛听见了天价的查理不再回答她的话,而是叫来了伢伢问道,“还剩多少甜点?”
始终保持沉默的伢伢仿佛听到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已经没有了。”
此时的查理内心天打雷劈,他再次意识到了金钱的重要性。
但哪怕变得穷困潦倒家徒四壁,查理也不会愿意接受施舍,更何况这所谓的“资助”竟来自伊宁。
于是他起身,麻利地抓着伊宁的胳膊,事不宜迟,不由分说地带她到达了西区。
没有一丝丝准备,穿着光鲜亮丽的两人进入贫民区简直鹤立鸡群,他们立刻被大群乞丐和扒手暗中盯上了。
“不不不……德森先生,您怎么就来到西区了呢……您……”慌张的伊宁停下脚步,习惯性施舍给路边向她乞讨的乞丐几苏勒金钱,“您知道那个恶魔在哪里嘛?”
“当然知道,”不知何时,一只橘黄色的蝴蝶已经围绕着查理旋转飞翔,“跟着蝴蝶走就好。”
他察觉到伊宁和乞丐的互动,“你为什么不多给他一些?”
“什么?”
“金钱,既然你足够富有且愿意给予的话,为什么不一劳永逸?”
伊宁不假思索,“因为父亲说过,乞讨本身就是不劳而获,如果我们善心侧漏施舍太多,接下来的人只会更加贪得无厌。”
被施舍者的内心会被贪欲侵染,这并不是真正的善意。
查理漫不经心,“那为什么不直接推开?”
伊宁并不清楚查理的想法,因此只能认真回答道,“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不幸的人,身为贵族,要拥有应有的气节和大度。”
查理并没有继续接话,他跟随着蝴蝶走动,身后的伊宁却被人群挤开。
从他们进入西区起,便有一双又一双眼睛注视着他们,善意的、恶意的、热切的、冷漠的,它们在伊宁大方的递给街边乞丐第一张钞票起,通通变得灼热了起来。
那是个没人要的老乞丐,长相又臭又老,已经没几天活路了,她的老伴死在那一场陨星大灾难中,她也被飞来的石块砸断了一条腿,因为教会的救济苟活些时日,如今已经混迹到就连施舍都难以求得的地步。
路过的有钱人们只会将钱施舍给饿肚子的孩子们,美其名曰——他们的路应该还有很长,从来不会有人将金钱浪费在那些牙都掉光活该去死的老婆娘身上。
但是这位贵族小姐她不一样,她显然还没学会那些心照不宣的“规律”。
而伊宁并未压制的声音自然也传进那些有心人的耳朵里。
贵族们脚踩着被剥削的人民,高举着酒杯赞颂着慈善的伟大,挥霍千金享受天伦之乐,却在儿女面前教育着宽容与大度,他们简直用言传身教,将伪善一词演绎得栩栩如生。
呵呵,真是可笑。
但此时此刻,他们竟感谢起那些贵族们虚伪的教育起来,衷心庆幸竟还有如此愚蠢天真的富贵女人,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一拥而上,将这位小姐团团围住。
那些每时每刻抱怨着生活苦涩的人们跪倒在地,用嘴唇卑微地亲着伊宁光亮的皮靴,他们高举肮脏的两手,不断地高声祈求。
伊宁被人群冲开,距离脚步刻不容缓的查理越来越远。
她慌忙将钞票递给进些人手中,收到钱币的人们将手短暂缩回,没过多久,便重新伸了回来。
人群拥挤着,推推嚷嚷。“不要挤了啊,不要挤在这里!”伊宁几乎喊破了喉咙,难以招架地散布金钱。没了随从与佣人保护的她只能随波逐流,此时的金钱却不能解决一切事情,她只能望着查理的背影,慌忙喊道,“德森先生!等等我!”
周围的乞讨声与谩骂声盖过了一切,她的声音顿时石沉大海,突然,她感到手中的钱包被人用力一拉,一名蒙头男子飞快地冲进小巷,她这才反应过来,“站住!喂!你偷了我的钱包!”
周围的乞讨声不减反增,更多的人辱骂起她的抠门来,伊宁感到更委屈了,“我,我已经没有钱了!我的钱包被偷了!”
走在前方的查理终于不耐烦地回过头,凭借着秘法师略超常人的听力,伊宁勉强听清了那句话。
“赶快打发掉,打发不掉就杀了,”那位受她尊重的德森先生说道,“无论用什么方法,赶紧跟上来。”
那一刻,伊宁隐隐觉得,德森先生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在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