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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 途中(1 / 1)

李将军在潞州抵抗燕军许久,突厥各部落兵马众多,潞州也岌岌可危。天子转到扬州后,对于政事已经无可奈何,朝中主要是容霁和荣国公在做事,而荣国公背后又是容麒,两个兄弟仍为了皇位争斗不休。

百姓与各大世家对朝廷不满已久,闻人湙造反后许多有声望兵力的望族都站在了他一边,扬州暂时也没有夺回长安的能力。

赵勉驻守长安,虽然身兼数职,民间却仍称习惯性称他为三公主的驸马。

容曦怀孕后脾气比从前更差了,日益隆起的腹部就像一个球,她行走不便,还要处处忌口,心中愈发怨恨起赵勉来。为了不惹容曦心烦,他白日里很少出现,夜里等她入睡后才躺在榻边好替她翻身。

听到泾州传来梁歇被杀的消息,赵勉也没有多少反应,反而是容曦捧着肚子过来,质问他是不是有了容莺的消息。

赵勉说没有,容曦不肯相信,闻人湙来了公主府一趟,她便不管下人的阻拦硬闯书房,问他将容莺弄到哪儿去了。

闻人湙没有回应她的问题,扫了眼她隆起的腹部,问道:“几个月了?”

赵勉答道:“应当有八个月了。”

他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容曦本来积攒的怒火突然就蔫儿下去了。

事到如今,容曦也不得不相信闻人湙太子遗孤的身份。她在容霁面前都我行我素不服管教,可面对闻人湙时就莫名心虚,被他的眼睛轻轻一瞥就不敢嚣张了。

比起容霁,似乎闻人湙才是那个威严的兄长。

“近日燕王正在领兵攻打晋州潞州等地,长安要交给你一阵子,若有异动随时告诉我。萧成器年纪尚轻,行事冲动鲁莽,我对他不放心。”

容曦惊疑道:“你要去哪儿?”

闻人湙微笑道:“我去把容莺捉回来,以免她错过侄儿的满月礼。”

容曦瞪了他一眼,没敢说什么不满的话,赵勉见她难得这样乖,忍不住笑了笑。“你且放心去吧。”

白天里刘缙给容莺拿了铜镜,她才看清楚白发是怎么回事。

如刘缙所说,她满头乌发中当真夹了丝丝缕缕的白发,从前似乎也没有,更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但事到如今,她也无暇在意几缕白发了。

军中的饮食十分单调,刘缙猜到容莺可能吃不习惯,路过一片山地,林间长了几棵柿子树,他便停下让军队休息,带着箩筐去打柿子。

容莺就是在这时见到了刘缙说过的营妓。

她们不过十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穿着朴素的衣裳,站在那里就像最普通的民间女子。容莺注意到她们年龄差距还不小,有些看着才及笄,而有的却足以当她们的娘了。

容莺穿着一身松石蓝花鸟夹缬,松挽的发髻上簪着两支小珠花,从穿着与仪态而言就不是简单的出身。

几个营妓也时不时看向她,彼此小声地说着什么。

她们臂弯间挎着篮子,去接士兵丢下来的柿子,容莺也跟了过去,天气转凉的厉害,柿子有些已经熟透了,刘缙掰开一个递给她,露出黄澄澄的果肉,一口咬下去满满的甜,又有一点涩味。

刘缙抱怨道:“都怪这些叛军,把百姓都给吓走了,走了三天一个活人也没见到。”

容莺在路上也见到了废弃的房屋,想起自己在逃亡路上见到的流民,轻叹一声,说道:“也不知何时才能回长安。”

刘缙不禁好奇道:“我还未曾去过长安呢,都说长安繁华,街上美人如云,等日后平定叛乱,我一定要去好好玩一次。”

刘缙和萧成器一般年纪,是刘奉的长子,从小跟着舅舅在军营长大,从前顶多是铲除流匪和骚扰百姓的胡人,舅舅战死凉州后,他便下决心上阵杀敌。容恪最早在朔州时,曾经以三千兵马胜了敌军一万多人,他听闻此事心中钦佩,对容恪珍视的妹妹自然也格外关照。发现容莺对那几个营妓多有关注,他便有些焦心,生怕容莺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事,特地把军中几个不讲究的将士教训了一顿。

夜里生了火堆,容莺昏昏欲睡地坐在一边,忽然听到一阵呻吟声,瞌睡便被吓跑了,扭头去看,才发现一个撑着树喘气的女子。

好像是营妓中年纪最小的那一个,身子也正单薄。容莺走近了些,问她:“你怎么了?”

那女子比容莺还小,见容莺靠近,下意识退了两步,神色怯怯地看着她。

借着晦暗不明的火光,容莺看到了她脖颈上大片的红痕,以及破了皮正在流血的嘴角。

她的经历可想而知,容莺不免同情道:“我这里有伤药,你可以跟我来。”

小姑娘乡音很重,容莺只能勉强听懂她的意思。

“我想去洗澡,你能陪着我去吗?”

容莺看了眼四周,去向马车边的护卫交代了一声,拿着药跟了上去。

小姑娘叫阿媛,文文静静的样子,走路的时候姿势有些别扭。附近只有一处小潭,距离扎营的地方不远,容莺让护卫守在百米外不让人靠近。接着阿媛就在容莺面前大喇喇地脱下了衣服,露出大片肌肤,反倒是容莺有些害羞,赶忙将目光移开。

阿媛坐在石头上擦洗身子,问她:“她们说你是从长安来的,洛阳和长安哪个更好看?”

容莺扭过头回答她,将小姑娘稍显瘦弱的身躯看得一清二楚,隐约可见些许伤痕。

“我还没去过洛阳。”她说完,忍不住又问:“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他们还打人吗?”

阿媛抿紧唇不说话了,背过身子继续擦洗,容莺将药膏递过去,她也接了。

没过多久,阿媛正在穿衣服,就听一个女人在呼唤着找她,阿媛应了一声,女人急忙朝潭水跑过来,路上被树枝绊了一脚险些摔倒。

女人走近后才发现容莺的存在,警惕地看了两眼后,略带责备地问阿媛:“跑这里来怎么也不和阿姊们说一声,张大郎君找不到你正在发脾气。”

阿媛的语气里都带了哭腔,说道:“阿姊就让他下次再吧,我这会儿疼得厉害,这几个天阉的狗杂种……”

阿媛一连骂了好几种容莺听都不曾听过的词,紧接着那女人也骂了几句,都是些极下流肮脏的话,当着容莺的面,两个人也不避讳,在她面前你一言我一语的抱怨起军中的臭男人。

再如何不情愿,阿媛也穿好了衣裳,准备和阿姊走,走了两步才想起回头和容莺道谢。

容莺跑上前追上她们,说道:“我有件衣裳破了,你可以帮我缝一下吗?”

她们都知道容莺是刘缙在罩着,倘若是容莺指定要的人,底下谁也不敢有怨言。阿媛眼前一亮,看向身旁的阿姊询问意见,阿姊也点点头。“去吧,好好休息一下。”

护卫看着容莺把一个营妓带在身边,皱眉道:“娘子这样的身份,还是离她们远些为好。”

“不碍事。”

阿媛瞪了护卫一眼,跟着容莺上了马车。

马车内铺着柔软的毯子,有茶水干果,甚至还挂着银鸟纹香囊,阿媛忽然拘谨了起来,生怕自己碰坏了什么要被责骂。然而等了好一会儿,容莺也没有拿出针线让她缝补衣服。

“娘子的衣服在哪儿?”

容莺倒了杯茶递给她,说道:“不用你补衣裳,在这儿睡一觉吧,明日再回去。”

阿媛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想必是知道她今夜不想去伺候人了,刻意找了个由头将她叫住。

“娘子人长得好看,心底也好,白日里她们都说你是从长安来的,定是会读书写字,见过大世面的闺秀。”

阿媛这话真假参半,实际上她们说起容莺的时候,猜测中都带了点酸劲儿,对于这样高高在上的人,自然要想着办法挑出点错来,不然心底总是不舒服的。

容莺笑了笑,问她:“你今年多大了?”

“记不清了,应该十五六岁吧。”阿媛看容莺和善,那点拘谨很快就不见了,主动和她说起自己的身世。

容莺努力从阿媛带着乡音的话中得知,她是营妓中年龄最小的一个,是从那种最低等的妓院里被卖到军营里来的,只等攒够了钱就赎身离开。还有三个和她是一样的出身,而剩余的都是出身较好,因丈夫或儿子犯了罪,男人流放充军,她们便被发配为军妓。

夜里阿媛就倚在马车中睡着了,容莺往她身上披了件薄毯,掀开帘子看向夜色,又不可抑制地想起了梁歇。

这几日总是如此,她必须要给自己找些事做,一旦闲下来脑海里就是梁歇聆春等人的影子,她时常会觉得喘不过气来,似乎三哥成了她唯一盼头,只有不断告诉自己,到了三哥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她才能勉强振作,不让自己陷在无休止的悲戚中。

自从那日帮过阿媛后,其他营妓总会刻意亲近容莺,找她说两句好话。

容莺想起从前闻人湙说她性子过于温弱,遇事不想着解决,反而一味地躲避逃跑,面对坏事总抱着侥幸的心思,有什么不高兴的也压在心底,自己生闷气自己安慰。从前还有个聆春开解一二,如今却只剩她孤零零一个。

几个营妓当容莺人傻心地好,多次从她这里顺东西走,还有问她借玉簪,借完就说弄丢了。容莺脾气软得厉害,没有和谁计较过,阿媛不乐意,偷偷将玉簪偷回来还给了容莺。

容莺本来已经给够阿媛赎身的钱,奈何她在营中成了习惯,总想着多赚一点也是好的,仍去拉着军中将士往营帐里钻。

刘缙渐渐的也知道营妓占容莺便宜的事,问她需不需要去替她出个气,被容莺给拒绝了。

他都有些憋屈,问道:“你可是公主,让几个下贱的妓子欺负都不生气的?”

“男人将营妓当做物件儿,为何还要说物件儿下贱呢。”她淡淡道。“我与她们一般计较,实在是没什么必要。”

“她们大多人都不识字,为了活下来才当妓子,在军中不被当人,自然不能以平常人的礼义廉耻来要求她们。本就可怜,我不太想去为难她们。”

刘缙被她这么一说,突然生出一股羞愧来,又强调道:“我不宿妓的。”

“嗯,值得夸赞。”容莺笑了笑,他脸上又是一红,牵着马快步走远了。

到晋州的路上也遇到过几次流匪,天气越来越冷,将士们打了猎回来,将皮毛裁下来分给营妓,让她们拿去做衣服。容莺和她们坐成了一圈,给她们讲一些话本里的故事,她们听得津津有味,偶尔还要说几句荤话,逗得容莺脸色通红。

之前总从容莺身边顺东西走的妓子,用赏赐的兔毛给容莺做了一条毛领,而其他人也争着替容莺缝洗衣裳,采了栗子塞到她的马车里。她们虽受了容莺的恩惠,却也用自己的方式在回报。

等快到晋州的时候,路上的流匪和逃亡的百姓都多了起来,走几步都能遇见一具腐烂的尸骨。有两个营妓不等到晋州便身染恶疾病逝。容莺是唯一会写她们名字的人,便亲手给二人写了墓碑,不至于让她们死得没名没姓。

刘缙在入晋州前也正面遇上了燕军,领兵和他们打了一场。好在晋州是容恪在守城,暂时处在上风,这帮燕军是兵败后正在逃亡,刘缙将他们逮了个正着,一帮厮杀后大获全胜。

容莺看到刘缙领着人清理战场,地上都是残肢碎肉,肠子内脏流了一地,让她胃里翻涌得厉害。不多时,晋州里的驻军来迎他们入城,容莺从马车内探出头张望,很快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大声呼唤她的名字。

“阿莺!”容恪一眼就看到了容莺,忙翻身下马奔向她,激动到险些被死尸绊倒。

容莺从马车中钻出来,眼里泛着泪盈盈的光,提着裙子跳下马车,容恪伸手想去抱她,想起手上的血,又收回去先用袍角蹭干净,这才重新伸出手臂,将容莺抱起来转了一圈。上阵杀敌被落下一身伤疤都不曾流泪的他,如今感受到怀里轻飘飘的容莺,眼睛突然就红了。

“你怎么跑这么远来了?”虽然容恪语气中带着责备,却难以掩饰他面上的欣喜。

容莺抱着容恪的手臂,心里一抽一抽地疼。“三哥……”

她才说了两个字就泣不成声,容恪忙去擦她的眼泪,安慰道:“好了好了,以后再也不受委屈了,等我大败燕军后杀回长安,将闻人湙的头砍下来给你出气。”

作者有话要说:闻人湙:不用回长安,我亲自来送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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