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夜,昱日温无玦醒来的时候,身体的温度已经降下去了,头脑渐渐清明过来。
倏地,就想起半夜发生的事。
清醒之后,后知后觉,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何况脖颈间的脑袋还搁着,带着灼人的热度。
温无玦刚刚挪了一下,萧归忽地就醒了,睁开了眼睛。
温无玦:“……”
“……相父身上好了么?”
他心中微微一动,半晌才叹了口气,“好多了。”
萧归还挂在他身上,睡觉的时候不自觉拉了点距离,此时更进一步,抱紧了他,手指在他背后摩挲。
温无玦浑身被带起了一层颤栗,霍然出声,“萧归!”
背后那只爪子顿了一下。
“相父不喜欢?”
温无玦忍了忍,“下去,回你帐中去吧。”
萧归撇撇嘴,“昨夜都是朕在照顾你的,相父现在用完就扔,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温无玦:“?”
话虽说着,萧归也不敢妄动了,将手收了两寸,虚虚地搭在他相父腰间,就是不肯下去。
温无玦本是平和性子,现在都被他搞得有点暴躁了。
忍了又忍。
罢了,现在困在山顶,能不能活着还两说呢。
没必要死之前还要吵得死去活来。
外面风雪很紧,能听见雪点打在帐上的细索声音。
温无玦撑着起身,准备去看看情况。
萧归扯住他的腰带,“你要去干嘛?”
睡了这么久,腰带本就是松松垮垮,萧归这么一用力,差点没扯下来。
温无玦皱着眉坐了起来,将其系好,“皇上别忘,我们这还困在上面呢。”
“我知道。”萧归道,“不是还有我吗?你昨晚身子病成那样,不好好休息,要让它再反复起来?”
说到这,温无玦摸了摸额头,感觉热度已经完全退下去了,再躺着也无益。
何况,他也不想坐以待毙。
见丝毫说不动他,萧归豁地跟着起身,顺手帮他取过床头的大氅。
温无玦刚要接,他忽然一顿,笑道:“我帮相父穿。”
温无玦:“……”
我自己没长手么?还是残了?
萧归抖开雪白狐裘,绕到他身后,给他细致地贴着脖颈裹上,紧紧密密地没有一丝漏风的余地。
双手伸到他前面,灵活地系上带子,拉紧。
最后,他顺势环住他瘦削的腰,双手交叠在他腹部,将头低了几寸,搁在他在肩上。
“相父。”萧归轻声唤道,只觉得好喜欢这样一直拥着他相父。
温无玦无声喟叹。
缓了缓道,“走吧,去外面看看。”
一夜之间,军帐上皆是覆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整座峰顶接天一色的白,几乎看不见其他色彩。
风雪犹未止,裹着凌厉的声势,越发侵袭凶猛,冰冷沁骨。
但如果不破釜沉舟,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温无玦已经技穷了,再怎么设法也不可能让几千残军去对抗几万铁骑。
这种以少想要胜多的打法,要么依靠地势,要么依靠阵法,要么依靠其他的先天有利因素。
如今,他们高居峰顶,地势上可以说有优势,可北燕王也清清楚楚,进来就是个死,干脆不进来,围而不攻,耗光他们的粮食,届时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稳操胜券。
优势顿时成了劣势。
而阵法上,北燕已经吃过一次亏,就更不容易上当了。
难、难、难。
萧归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决然道:“朕宁愿马革裹尸,也不想做个饿死鬼。”
温无玦抬了抬眼皮,但见他神色间难得的沉静,心底一动。
他今年未满二十,还没真正看过这世间,要是死了,还怪可惜的。他自己一副病骨,本就是天不假年,再活着也多不了多久。
正郁闷着,忽地坡下传来一个惨叫声,生生从风雪中劈了开来,别提有多惨烈了。
二人对视一眼,还没过去,便见数十个士兵连滚带爬地奔了上来,满脸慌张。
萧归上前一步,问道:“怎么回事?”
军士们仿佛是吓破了胆子。
“皇上,坡下、坡下有狼,有个人被叼走了!”
萧归脸色一变。
温无玦皱了眉,“这种地方居然有狼?雪狼?”
军士们也都不懂,纷纷摇头,只说是看到一群眼睛绿油油、身上白滚滚的东西,突然猛地蹿了出来,扑了一个人就走。
萧归冷声道:“不可能。”
他目光寒冽地扫视一圈,“雪狼不会主动攻击人,除非你们招惹它们。”
他以前跟随先帝打战,遇到过几次雪狼,一般只要绕着走,不要去沾惹它们,大家都可以相安无事。
众人瑟缩了一下,皆是低了头,不敢多说一句。
这时,林洇跟其余几个军士回来了,虽然神色慌张,但全须全尾巴的,看上去没有受伤。
温无玦:“怎么回事?”
“回丞相,末将今早带领几个兄弟想要挖雪地,看看里面有没有野菜草根之类的,谁知刚下坡不久,就在附近的岩石缝隙中,瞧见了一窝小狼崽。我当即下令离开,不想有个兄弟不听指挥,想要抓一只回来。然后就……”林洇顿了顿,似乎是心有余悸。
萧归猜道:“然后就发现,群狼出现了,开始攻击你们?”
林洇震惊地看向萧归,“皇上知道?对,狼群一下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白滚滚的一大群,约莫有二三十只的样子。那个想要抓狼的兄弟,还没靠近就被扑倒了,挣扎了一会就没了动静了。末将不敢营救,只好带着兄弟们先撤回来。”
萧归抬了抬手,将温无玦放了出来,“相父在这等着吧,你们,带朕去看看。”
温无玦不解,猛地抓住他,“你不是说不能招惹?”
萧归瞧着他扣在自己大氅上修长的五指,轻轻一笑,这是担心他。
“相父别怕,朕去看看就回,这都成了邻居了,总得摸清楚邻居的底细吧?”
温无玦:“……”
山坡之下,距离顶峰不远,从垂直距离看,不到两里左右。
萧归脱了大氅,露出里面月白色的袍子,悄无声息地伏在雪中,远远看去不仔细的话,还真瞧不出有个人在那。
他凝神观察了一会儿,但见那灰白坚硬的岩石之间,一个井口大的黑黝黝的洞口悬在壁上,外面有一截白绒绒的毛尾巴。
看来是他们的老窝无疑。
洞口下方的雪地上,一具血肉模糊的尸首,鲜血在雪中显眼极了。
那群狼没有吃他,看来是放在这里示威的。
雪狼这种动物极其聪明,战斗力强,且群体间合作亲密,当真厮杀起来,难说胜负。
在雪地中打转埋伏尾随,整整耗了一天,萧归这才把这群东西的窝点都摸清楚了。
目前据他探到的有三个狼窟,两大一小,应该都是家族群体生活。
狼窟之间相距不远,一旦有变,前呼后应,很快就可以到达战场。
他顶着风雪,看了许久,颇为可惜地摸了摸下巴,对林洇道:“回去吧,接下来你严格约束手下,不许沾惹这群东西。其次,夜间多加士兵巡逻,防止偷袭。”
萧归披上大氅,走了两步,忽地又想起了什么,回身加了一句,“还有粮仓要注意一下。”
晚上,大帐中灯火昏弱,温无玦和萧归各占了一个案头在研究地图。
温无玦托着一个茶杯,喝了口热茶下去。
余光一扫,瞥见萧归正全神贯注在地图上,安静得实在怪异。
这实在怪不得温无玦起疑,萧归平日哪怕是处理公事,也会在他面前显摆得瑟,缠着他说话,弄得他烦了为止,今日却一反常态。
温无玦故作无意地从他面前扫过,目光落在他手里朱笔点着的地方上。
那不是今日他们发现狼群的坡下么?
他兀然开口,“皇上要除掉雪狼?”
萧归听见声音,这才抬起头,却明显还没回过神,眼神没有聚焦。
温无玦只好再说了一遍。
他这才反应过来,手指仍在摩挲着牛皮地图,眼神却是微亮,“不,我想让它们发挥作用?”
温无玦眼皮一跳,“什么作用?”
“猎来吃。”
温无玦:“……”
他本身是不喜油腻的人,当即有些反胃。
萧归却不在意地笑了,“我观察过了,三个狼窟至少有几十只,要是都猎住了,这可以顶上好多天吧?我们地粮草快见底了,总不能不想想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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