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列宫女端来了冰镇的葡萄,和一些其他的果品。用镶翠玉莲瓣银盏盛着。纯懿长公主正在气头上,一巴掌将银盏掀了下去,轻捂小腹冷声道:“本宫这几日吃不得寒食,你们不知道吗?”
那些宫女瑟瑟发抖的跪下去:“这都是御膳房统一送的!请长公主恕罪!”
纯懿长公主冷冷的闭了闭眸,“还不快带着滚下去。”
顾瑾棠听着这样的话,眉心一动,却轻轻笑了笑。她的目光落到了太后桌案跟前的那一碟碎冰上,是凤梨做的沙冰。
她就走上前道:“太后,臣女刚才作冰嬉,又喝了姜汤,浑身都出了汗。如今只馋太后您这儿的冰,不知可否大胆求一碟。”
太后慈和的抚了抚顾瑾棠的手,道:“好孩子,辛苦了。哀家让御膳房再做几份。”
顾瑾棠又压低了声儿,趁机娇娇的哄道:“太后以为臣女的冰嬉如何?”
太后挑眉,道:“翩若惊鸿,惊艳四座!谁敢说个不好?”
顾瑾棠就冲她一笑道:“多亏了长公主殿下!臣女才有这给太后表演的机会。臣女想斗胆跟太后求个恩典,您做的冰,就也多赐给长公主殿下几份吧!”
顾瑾棠软糯的嗓音里带着轻微的嗲味,一叫人听着只觉得骨头都酥了。
太后抚额一笑道:“这个恩典算什么,哀家都做主给你。”
顾瑾棠羽睫缓缓眨了下,檀口一弯:“多谢太后!”
不一会儿,御膳房的宫女便端着做好的碎冰过来了,盛在几个精致的蓝釉金彩梅花盏里。
纯懿长公主冷冰冰的看着送来碎冰的宫女,声音阴冷,“还需要本宫说第二次吗。本宫不吃这些。”
那宫女却嗫嚅道:“……这是太后吩咐的。”
“殿下,”顾瑾棠眼帘掩下飞快闪过一丝冷光,但面上还是笑容和煦:“太后专门赏赐您的冰,长公主难道不想吃吗。”
纯懿长公主面色就变了。“太后她明知……”
她含泪怯怯朝太后看了一眼,原本想求情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太后果然不是她的亲母!关键时候也不会向着她!
关键是她还不能拂了太后的面!
“长公主,请吧。”顾予寒在一旁冷冷道。
纯懿长公主拿来银匙挖了一勺送入口中,只觉得腹部剧痛,宛如有鞭子在鞭打一般。她吃到一半眼泪就掉了下来。还没吃完,玉白的额头就已经泛上来了层层的冷汗。
而顾瑾棠垂眸指了指这边的其余三个碟子,态度十分恭谨,嗓音娇柔:“臣女专程给殿下求的恩典,这里还有其他果品做的冰。殿下可以一起用。”
纯懿长公主咬牙的望着顾瑾棠,但仍旧保持着最后一丝温良,微微一笑说:“还真是……谢谢棠姐儿。”
纯懿长公主闭了闭眼,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几碟子的冰全部吞入肚中。她一张芙蓉面苍白,冷汗涔涔,盯着顾予寒道:“母后赐我的冰我自然会吃。顾大人,本宫也赐你几碟冰吧。”
顾予寒皱眉,“殿下的东西,臣无福消受。”
纯懿长公主悠悠瞧着他,勾唇一笑:“难道还有顾大人无福消受的东西?顾大人又何必这般谦逊。”她娇声道:“来人,给顾大人赐冰。”
顾瑾棠余光看见顾予寒的手臂隐隐有青筋突起,她就知道这回大哥是真的生气了。
宫人随即捧了几碟子冰来,还有几颗娇嫩欲滴的樱桃,摆盘实在好看,叫人食指大动。但这亭子里的宫人无不都是怕得轻微的发抖,不敢抬眼。
顾予寒丝毫不为所动。
纯懿长公主一笑,懒懒躺在了榻上,美目微微阖上:“顾予寒,你不吃也可以。那本宫就转赐给你妹妹。也谢棠姐儿在太后跟前,给本宫讨了赏。”
顾予寒眸间闪过一丝阴鸷,“啪”的一声,就将宫女端的碟子摔碎在了地上。登时碎成了几瓣。
吓得宫女们无不是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请罪。
纯懿长公主脸色一白,护甲指着顾予寒发抖,“顾大人,你这是在抗旨吗?”
顾予寒慢条斯理道:“公主厚爱,臣承受不起。且你我之间的事,与棠姐儿无关。”
纯懿长公主冷笑一声。
这时陛下身边的随从过来,恭声道:“长公主殿下,陛下说,太后的寿辰您就不必参加了。请回漱芳斋去吧。”
纯懿长公主恍惚中痛到一愣,“为什么?”
随从自然是不敢说缘由的,只低声道:“您给太后安排的,这顾五小姐的冰嬉表演,陛下并不很喜欢。”
纯懿:???
皇帝不喜欢顾瑾棠表演,来敲打她做什么。
随从又细声细气道:“奴才能告诉您的,都已经告诉您了。长公主,请吧——”
吃完这太后恩赐的几碟子冰,纯懿长公主已经痛到不能自已。顾瑾棠十分痛心,殷切吩咐道:“公主身边的婢子呢,还不快来扶着殿下。回去好生将养着!”
纯懿长公主的十指紧掐着宫女的手臂才能走动。她深吸一口气来缓解疼痛,笑笑:“棠姐儿真是体贴入微,本宫深感赞许。”
说完这才步履蹒跚的,转身而去。
一场闹剧过去,亭子里又恢复了平静,一众人开始闲聊。
太后道:“许久没有见过顾大人。给顾大人赐座吧。”
刘太妃一笑道:“今日我与太后还在议论你,没想到此时就过来请安了。顾家个个都是天之骄子,顾大少爷风姿最为出众。”
顾予寒给刘太妃颔首行礼。
太妃话锋一转,又道:“顾大人早已及冠,为国事操劳多年,我与太后想,若是不为顾大人备一门好的亲事,都是我们对不住大人了。”
她又说:“不知道顾大人可有考虑过自己的亲事?”
顾予寒斩钉截铁道:“不曾,谢太妃关怀。”
顾瑾棠坐在绣墩上,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果然啊,大哥无论在哪儿,他的婚事都是大家最关心的。
涉及到顾家的庞大势力,顾家和谁联姻,都能牵涉诸多。但上一世直到她死去,大哥也没有婚娶。
但是但凡大哥在的地方,就从未避开过这个话题。
太后就笑:“慢慢找也是好的,只是需要留一下心思了。”
顾予寒淡淡道“是”。
这时太监用极细的声音道:“——陛下驾到。”
众人的心猛然一提。
传言中都说陛下是不常往慈宁宫走动的,但今日太后生辰,陛下竟破天荒,当着这么多臣女的面,来给太后请安了。
尤其是那些官家小姐,连入宫都难,恐怕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面见陛下!
她们怎么能不激动?
“儿子给母后请安。”
胤琛着一身玄色麒麟刺绣袍服,戴九旈冕冠,一双墨眸沉沉。
“参见陛下——”这亭子里的,除了太后所有人都跪下了。
“皇帝难得过来。”太后显然有些喜色,“今儿可是得空?”
胤琛颔首道:“今日是母后寿诞,儿子特意让如意馆为母后备了一画,请母后过目。”
言毕,身后的小太监将手中的画展开,是用的洒金粉纸。上面正是一副《舐犊情深图》。
太后眼眶酸涩,不由用手捂住了嘴。
新帝冷心冷情,残酷乖戾。对她这个母后也不甚亲近。她之前还会主动亲近,但察觉到皇帝对她的排斥以后,她便不会再主动去养心殿。
“这画画工精妙,栩栩如生,不知道出于谁的手?”太后问。
胤琛道:“原本是如意馆的画师所画,儿子又让人补了几笔。”
说罢,胤琛撩起眼皮,似有似无的朝这边看过来了一眼。
顾锦瑟顿时身子一僵。
顾锦瑟真切的感受到,陛下的目光一定朝她们这看过来了。
不会……是她吧?
陛下目光所及之处,的确就是她!
她之前一直都听说陛下从不近女色。从来就没有过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