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砚的一席话暂时稳住了陈满,可我从沉砚的反应里面已经看出来了,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你认识这个女人?”我问了一句。
沉砚摇头:“认识,但是不清楚。”
这话很奇怪,沉砚认识那个女人,但是不清楚又是什么意思?
“按理来说,沉墨比较熟。”沉砚低声道,他提起沉墨的次数少之又少,可这一次,话里面的意思真的很奇怪。
陈满大概也觉得自己不明白:“沉先生,您就别绕了,有什么话,摆在台面上说。”
“等月圆之夜再去九耀,到时候一切都会清楚的,至于这具尸体,你且保管好。”沉砚低声道,御鬼堂该是一个安全的地儿。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着实让人有些难受,可是陈满也不敢继续追问下去。
“收好这具尸体,别被人偷走了。”沉砚再度嘱咐了一句,陈满连连点头,大概以为攀附上沉砚,这件事情就有了定数。
从御鬼堂出来之后,沉砚一直绷着一张脸,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可那个女人与沉墨有关系,势必与他也有牵连。
“到底是沉墨的什么人?”我问沉砚,实在有些忍不住,他僵了一下,转而看向我。
沉砚与我讲起沉墨的故事,在很早很早之前,有说过一个女人,让他跟沉墨反目成仇,可是太师椅造就的幻觉出来的那个女人,却不是之前的小也。
“她是沉墨生命中第二个女人,长着一张跟小也一模一样的脸。”
沉砚慢慢说起,我们刚好慢慢回府苑。
那时,孟小也其实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恰好那年冬天,都城积雪颇深,沉墨在城外偶遇了一个少女,女子便是与小也长得一模一样的这个女人。
她叫暮怜,是个孤女,本来随父亲一起去都城投靠亲戚,可是无奈路上遇到劫匪,她的父亲死于非命。
也是一个身世凄惨的女人,暮怜遇上沉墨的时候,浑身是伤,她一头栽在风雪当中,沉墨僵了一下,他本不是这样心有怜悯之人。
可是在看到暮怜那张脸的时候,沉墨动摇了,他将女人带入府邸,差下人替她换了干净的衣服。
回暖过来的暮怜,在看到沉墨的时候,很紧张,她眼神闪烁不敢跟沉墨多说什么,可是人总归是救了她的命。
那张与小也一模一样的脸,终究打动了沉墨那颗慢慢尘封的心,可惜沉墨清楚,小也是小也,暮怜是暮怜,暮怜身上缺了那样的灵性,她跟小也不一样。
暮怜一直小心翼翼地待在沉墨的府里,她很感激沉墨的救命之恩,可是却也很怕他。
有时候沉墨控制不住自己,闯入暮怜的房内,女人也是满脸错愕。
就这样,沉墨将暮怜养在身边,一养便是十年,谁都摸不透暮怜在主子身边是什么样的存在,就连暮怜也不知道,沉墨待她那样好是为了什么。
可有一日,沉家事变,沉墨攥着暮怜的手要往城外去。
暮怜小小的身躯,想要替沉墨挡住帝王的精锐,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可是少女还是挡住了。
那天一如他们初见时候的那般,冰天雪地,暮怜浑身瑟瑟,她的眼底流了很多的眼泪,她不想沉墨去死。
暮怜看着倒在血泊当中的沉墨,她哭了,眼泪落下来,全部都变成了冰雹,打在那群人的身上。
一夕之间,天地骤然变了,随着暮怜情绪的变化,天下起冰炮砸了下来。
那是几百年难遇的一次大冰雹,就因为这样,暮怜救了沉墨,可惜他们在逃亡的路上被迫分开。
等暮怜醒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在猎户家中。
她错愕地看向四周,暮怜忘了从前的记忆,她被猎户留在家中,猎户待她很好很好,一如她记忆中的某个人一样,对她那样的好。
沉砚说暮怜是天生的雪女,能操控冰雪,只是这样的异能,暮怜自己不清楚,也怕被人当成了妖怪,所以暮怜跟着沉墨的时候,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可她没有想到,在关键时候会保住沉墨的那条命。
自那一次分开之后,暮怜再也没有见过沉墨。
暮怜与猎户成了亲,她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女,便再也没有想起从前跟着沉墨的日子。
故事到这里本该结束了,可惜那年冬天,大雪封山,家里没有更多的粮食,猎户想着去山上打猎维持生计,可不想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暮怜在家里足足等了一天一夜,却也没有见到猎户再回来。
暮怜的一生便一直在寻找她的夫君。
“的确是个可怜的人,人如其名。”我叹了口气,看向沉砚,暮怜暮怜,还真是可怜。
沉砚叹了口气,这是过去多年的事情,本以为可以撬动沉墨心口的一个女人,可惜并没有,暮怜与沉墨分开,便一直在寻她的夫君。
沉砚也是从那太师椅留下来的记忆当中看到的,那些破碎的画面,暮怜寻过一个个春秋,可惜都没有见到她丈夫的影子。
“那她丈夫到底去哪里了,是不是在深山里迷路了,被野兽吃掉了?”我皱眉,低声问道。
沉砚摇头,那时候大雪封山,哪里还有什么野兽出没,有的也只是一些死禽,猎户是怕暮怜饿死,才出此下策,可是没有想到。
猎户是被人抓走了,他并非死在深山中。
“那时候,那一带不太平,有一支秘密炼尸的队伍在那儿,那是叶黎的手下。”沉砚低声道,提起叶黎的名字,我的心微微一颤。
其实沉砚不说,我大概也能猜到之后会发生什么。
叶黎救了沉墨,而沉墨带着那只秘密炼尸的队伍,阴差阳错之间将猎户给炼化了。
沉墨亲手杀死了暮怜的丈夫,连沉墨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真的是阴差阳错。”我唏嘘不已,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沉砚说他也是在那个太师椅之中看到的这一幕幕,暮怜死之前才知道那只秘密炼尸的队伍。
她找到了那个被炼化了的尸体的丈夫,可是她的丈夫却再也认不出她来了。
暮怜临死之前也没有见上沉墨一面,她是雪女,那也是她最后一次落泪,将那一块地儿都给冰封了。
可惜没有用,叶黎的人还是逃了出去,唯独剩下暮怜,还有她的丈夫被留在那个墓里。
“那就是九耀山的墓。”沉砚低声道,“这也是为什么叶黎一直主张下墓,当年他的人,兴许还留了什么东西在里面。”
“暮怜真的好可怜。”我低声道,不是我感性,而是这个故事,暮怜本是无辜的人,她不该卷入沉墨的一切。
可是阴差阳错,她遇上了沉墨。
“沉墨找过她吗?”我问沉砚,沉砚却摇头,被叶黎救起的沉墨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什么暮怜。
他连自身都难保,哪还能去想其他的人。
沉墨被叶黎待在身边之后便销声匿迹。
而暮怜却永远长留在九耀。
这一次如果挖开九耀山那个墓地的话,是不是会找到暮怜,到时候沉墨会不会出现,我愣了一下,与沉砚四目相对,我想到一件事情,如果借着暮怜将沉墨引出,借着暮怜蛊惑沉墨的话。
“我想可以报仇了。”我喃喃,沉砚何尝没有想到这一法子。
沉墨对小也用情颇深,这也是他们芥蒂的根源,小也已经死了,可是我们很快就能找到暮怜。
借着暮怜去对付沉墨,这是目前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可是听刚才沉砚所说,暮怜本就是个可怜的女人,我们还要在她的伤口上撒盐,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可是不管怎么样,沉墨都得死,他不能继续留下去。
沉砚带我回了府苑,一路上心情都很奇妙,大概是听了那个故事,也大概是因为想起坐在太师椅上看到的画面。
女人在冰雪之中,那般深情呼唤着她的丈夫,跋山涉水,几度春秋,却从未再见到她的丈夫。
我隐隐有些发愣,蓝淼淼过来的时候,我也没有反应过来。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蓝淼淼嘟囔着,“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看你们两个的表情,很奇怪呢。”
“没有呢,就是回来的路上,听到一个奇怪的事儿。”我轻声应了一句,“女人怎么可以这么惨。”
“沉砚欺负你了?”蓝淼淼立马弹了起来,“这还有王法吗?”
蓝淼淼叫着,连沉砚都会欺负我了,那这世上果然都是渣男遍地,我却扯蓝淼淼的手:“你别瞎胡闹,昨晚荆家出了不少事情,我告诉你啊,荆老爷子看上我家宝儿了。”
“嗯?”蓝淼淼愣了一下,“那个小鬼,老头子看上小鬼也不奇怪,讲道理,我也看上了呢,拿回去炼化绝对是个强者。”
“咳咳。”我呛了一下,“别胡闹,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我像是开玩笑呢?我说小川,有件事情,我可能需要你帮忙。”蓝淼淼神神叨叨的,四下扫了一圈,确定沉砚不在这儿,她才跟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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