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被陆村长带到了乡村别院,在一片紫色的花海之中,看着特别的美,她也是出于警惕才将我们安排在这远离村子的花海里。
很矮小的花草,开始紫色的六瓣花,中间一条小路通往那间草屋。
我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顾玄武却只是笑笑,说这儿蚊虫多得很,到了晚上我会哭。
他完全对花海不为所动,顾玄武眯着眸子:“你觉得会是谁做的?”
“陆半月吧,她身上谜团太多了。”我轻声道,也只有陆半月有本事操控这样的事情。
顾玄武说我浅薄,不知女人村里卧虎藏龙,他指着对面那些屋子,轻声道:“女人村不是没有男人,但那些男人地位低地很,算是入赘陆家村,常年干着苦力的活儿,也不准抛头露面。
我嗤笑一声,倒是有意思。
“该不会还有一妻多夫吧?”我轻声道,顾玄武点头说陆村长就是有两位夫君的人,一位双目已眇,之前是个琴师,还有一位是云游四海的赤脚医生,早些年误入女人村,被陆村长给拦了下来。
顾玄武说这些都不是重点,他说就算那两男人有歹念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只因为他们逃不出陆家村。
陆村长原名叫陆行嫣,是个行事极其低调,甚至看着有些懦弱的女人,但是谁都想象不到陆行嫣八岁那年便手执阴兵符三次斥退阴兵,保住了陆家村一方天地。
“她是个果敢的女人。”顾玄武叹了口气,他从怀里拿出一根琅琊木。坐在草屋的旁边开始雕琢起来,他完全不着急。
我皱眉,心底有些疑惑,琅琊木算是萧玥的身体,我总以为顾玄武对萧玥是有那么一丝感情的,可是没有想到,她转身便将这段木头重新雕琢。
已经慢慢显露出人形了,很小的一个小娃娃,长发披肩,身上穿着袍子,他在雕琢他的五官。
顾玄武笔下的所有人。隐隐都带着顾小楼的身影,双眼皮,大眼睛,薄薄的嘴唇,眉心一点朱砂痣的感觉,我问他这是在做什么。
“琅琊木雕琢出人形之后,可以寄养灵魂,跟死而复生差不多,跟活人无异。”顾玄武轻声道,我惊呆了,难道说他一开始的目的。其实就是萧玥身上的琅琊木。
顾玄武说特别认真的在雕刻,我以为他留下琅琊木是为了替萧玥重塑真身。
“就算替萧玥重塑,她的魂魄早就散掉了,不可能活过来的。”顾玄武凝声,他突然跟我说这些事情,他说顾小楼的魂魄,跟沉砚一样,都是受制于镇魂钉。
他不是为了帮沉砚,顾玄武忽而盯着我,特别认真地跟我说,好像在提醒我,他不愿意跟沉砚扯上什么感情纠葛。
他是为了顾小楼,才帮着沉砚一起想办法除掉镇魂钉。
“他身上的镇魂钉比小楼多,我完全可以多想几个办法,但是小楼不行,她身上只有一枚镇魂钉,除去之后”顾玄武沉声,他说除掉之后,这世上就真的没有顾小楼了。
我轻笑出声,化解这样的尴尬。
我想起了什么,摸着手腕上的玉镯子,顾玄武说沉砚不会有事的。就算虚弱到极致,他的魂魄也会循着回到他的身体里面。
顾玄武不再言语,一直在认真地雕刻他手里的木偶。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坐在那草屋上,日落西山染红了那一方天空,陆行嫣陆村长送来好些吃的,一壶黄酒,我坐在旁边,听她跟顾玄武聊天,言谈之间,提起了她那位医者夫君。
“苏恒说,怕是亲近之人做的,我不想怀疑他们。”陆行嫣轻声道,她说她不想怀疑与她朝夕相伴的两个爱人。
顾玄武喝了一杯黄酒,说什么现在说的怀疑,都是庸人自扰,等到夜色落下之后,是谁做的,肯定就会显露。
两人喝酒吃饭,忽而夜色中,一段渺茫的音乐起,淡淡的灯光下,我看到陆行嫣的脸色变了,这音乐太过悲伤了,有些催人泪下。
“他到底不愿意原谅你吗?”顾玄武沉声,像是老者之间的谈话,可我不觉得他跟陆行嫣多熟悉。
陆行嫣摇头:“一到这个时候,便开始弹琴,他怕是恨死我了吧。”
陆行嫣昂头喝了一杯,嗤嗤地笑着,灯光落在她的脸上,照映在她的脸上,陆行嫣起身,拍拍身上的稻草:“不说这些,顾先生呐,情事一样的坎坷。”
两人倒是聊得兴起,顾玄武摇头,说仍旧是那样。
陆行嫣盯着我看了许久,拍拍顾玄武的肩膀:“都会过去的,纵使桓清恨我,也只有我能伴在他左右了。”
桓清便是陆行嫣第一位丈夫,也是那个双目已眇的琴师,这琴音便是出自他之手,听着悲怆的很。我眼角早就蓄满了泪水。
陆行嫣往前面走去,我跟顾玄武跟在身后,她又换上一副懦弱的模样,与在草屋里看到的真性情不一样。
迎面走过来的陆半月,面色冷峻,她冷声道:“您去哪里了,苏恒一直在找你,说说是桓清他旧疾复发。”
“什么?”陆行嫣怔住,急得很,她抓着陆半月的手,焦灼地像是失去方向的孩子。“桓清他怎么了?”
陆半月说她去看了一眼,桓清吐了好几口血,现在卧病在床,桓清不让苏恒近身,也不许苏恒医治,琴就放在他的面前,上面都是血。
这是陆半月说的,陆行嫣早就没了主意,她吓得都哭了。
陆行嫣整个人都在颤抖:“到底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她跟着往前面走去,陆半月转身的时候,我看到她眼底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我的心略微有些揪着。
因为丈夫出事,陆行嫣完全没了方寸,我们跟着一起过去,顾玄武提醒我,一会儿不要说话。
我站在那间屋子的外面,没有进去,里面浓重的血腥味传来,盲眼琴师浑身颤抖,他的手依旧放在琴弦上。
与我站在一起的人便是另外一位丈夫苏恒,他满眼焦灼,可却不能进去。
“桓清,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为什么要跟自己的身体作对?”陆行嫣冷声道,看着男人在床上抽搐,浑身都是血,那种感觉,好似生离死别就在眼前一样。
桓清又是猛烈地吐了两口血,我与苏恒对视一眼,却发现那男人眼底意味不明的情愫。
“你在害怕?”我压低嗓音,苏恒不认识我,自然警惕的很。他只是淡淡的摇头,苏恒是个中年男人,眉眼坚毅,甚至有一种刚毅的感觉,与一般的医生不一样,他身上没有儒气。
更像是军人的那种洒脱。
陆半月朝我们过来,她跟苏恒对视一眼,叹了口气:“苦了你了。”
“您别这样说。”苏恒是个很有礼貌的男人,一直在退让,甚至看着有些让人心疼,陆半月走过去的时候。说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楚,但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便去喊顾玄武过来。
陆行嫣无暇分身,她丈夫出事,自然也顾及不到阴兵符的事情,我甚至有些怀疑,有人拿着桓清的事情,来阻拦陆行嫣的脚步。
“急火攻心,加上桓清本就身子弱,只怕是”顾玄武轻声道,我喊了几次,他都没有理我。
陆行嫣倒在那儿,眼泪一下子便流出来了,她哽咽着开口,攥着桓清的手,身子颤抖:“都是报应,报应你终究是要离我而去的。”
桓清闭上眼睛,安详地躺在那儿,脸色苍白,那琴很旧,琴弦上面都沾满了鲜血,看着一片狼藉,陆行嫣将桓清抱在怀里。
我盯着苏恒看,却发现这个男人出奇的淡定。
甚至眼底一丝丝波澜都没有,这是高人呐。
我很难理解这种能将心爱之人跟别人分享的感觉,也绝对不可能做到苏恒这样,要么爱了,就爱到底,我有很强的占有欲。
苏恒忽而抬头,与我对视一眼:“她跟我结婚,也不过看上我这一门医术,为了吊着桓清的命罢了。”
如此凉薄的话。我侧目,盯着他看:“你就不恨吗?”
苏恒轻笑出声,说什么他要去帮桓清准备药了,他转身出去,不带一丝留恋,我甚至开始怀疑,是我道行太浅,还是他道行太高。
桓清已经没救了,陆行嫣承受了巨大的打击,顾玄武脱身出来的时候,盯着我看:“苏恒人呢?”
他冰冷的嗓音。我摇头,苏恒去哪里,跟我有什么关系。
“桓清身上被人动了手脚,有人故意用他来扰乱陆行嫣的进程。”顾玄武轻声道,他的这些话没有跟陆行嫣说,我跟他一起出去。
顾玄武说要找幕后黑手,只能是我们两个人了。
可我有些讶异,明明知道是陆半月为之,为什么不直接扣着陆半月。
顾玄武说陆半月那老太婆,要张阴兵符也没有用,他怀疑身后有更厉害的人在操控,顾玄武甚至已经猜到了是谁,可他没有跟我说。
我跟着他,去陆半月那间低矮的屋子里,从外面看漆黑一片,看不出里面有什么人。
忽而有两道声音响起。
“我替你除掉那个男人,从今往后,陆行嫣身边只会有你一个人,这样不好吗?”是陆半月的声音,那么清晰,苍老而又沙哑的嗓音,听得人很不舒服。
苏恒的声音:“我不需要。”
“当初你跟他一起进村。我选了他做我的丈夫,你心底可曾怨恨过我?”陆半月沙哑的嗓音,这话一出,差点被吓死我。
陆半月那苍老的容颜,跟苏恒的年纪大相径庭,完全是两辈人了。
可这会儿听着却不是那样的感觉,苏恒轻笑一声,却不知道陆半月凭空发出一丝呻吟。
吓得我,与顾玄武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尴尬。
“师兄比我帅气,比我沉稳。加上他浑身上下透着禁欲的味道,是个女人都会这样选,我不怨你。”苏恒轻声道,两道身影交错在一起。
我怕是已经懂了,这个陆行嫣身边的男人,实则心底是爱着陆半月的。
这信息量太大。
陆半月的笑声,一直萦绕在我的耳边,我跟顾玄武躲在角落里,这次是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可我不明白,你之前要我吊着桓清的命,这一次为什么狠心”
“你想离开陆家村吗?”陆半月冷声道,苏恒却说陆半月不离开,他也不会走的。
陆半月笑了,她说她这一生成了这样,都是因为这该死的女人村,为什么不能跟外面那样自由,偏生要守着所谓的规矩。
陆半月是有野心的女人,她说她自己受尽苦楚,也不愿意后人继续承受她的痛。
“这些事情本就该做,陆行嫣古板,一切都照着祖训,却不知道现在的时代。”陆半月笑了。她的笑容非常的魔性,特别刺耳。
我略微捂住我的耳朵,陆半月说她原本想借着泣血观音的事情,一举将陆行嫣架空,可无奈半路出了一个顾玄武,生生乱了她的计划。
“不过没关系,陆行嫣耳根子软,正好抓着顾玄武做我的挡箭牌。”陆半月冷笑一声,“你拖着陆行嫣,再有一刻钟,他就会来。到时候我会将阴兵符交给他。”
陆半月的声音很清晰,果然她的背后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才是我们要找的人。
我跟顾玄武一直躲在角落里,突然感觉有什么湿哒哒黏糊糊的东西,从那树上掉下来,从我的脖颈里面爬进去,顺便皮肤变得**起来,而且特别的痒。
我蹲在那儿,半点不敢出声,更不敢伸手去弄掉它。
可是浑身难受的感觉,紧紧咬着牙关。
苏恒不知道从陆半月这儿拿了什么东西走。临出门之前左顾右盼,看了许久。
陆半月换上一袭黑衣,将帽檐压得很低,她行色匆匆,顾玄武起身,伸手从指间递给我一张黄色的符咒。
顾玄武说此符能掩盖我身上的气息,他是怕一会儿会出大事,对阴兵符虎视眈眈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寻常人。
我伸手,从脖子上抓住那条滑滑的东西,蓦地攥下来一滩血。我头皮发麻,跟水蛭一样,但是比水蛭肥地多。
顾玄武从我手里接过那只虫子,问我是从哪里来的。
我指着头上那棵树,他皱眉,才听到悉索声,特别的清晰,吧嗒一下,又有一条从树上掉下来,我一把跑开,从那诡异的院子里面出来。
脑补地出来。那棵树上,只怕挂满了这吸血的虫子,一想到那黑色肥硕的身材,吸在人身上都觉得恶心。
顾玄武紧接着跟陆半月去,我手里死死地攥着那张符,他说是人是鬼,一会儿就清楚了。
顾玄武说阴兵符这样的东西,势必会让阴间大乱,甚至还会坏了人界的秩序,顾长彦早些年警惕,没有告诉他。顾家那张阴兵符在哪里。
可也没有想到,有人真的就按捺不住了。
陆半月小心谨慎,走几步就要环顾四周,像是真的害怕会出事儿一样。
我们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她往那座山崖上面去,这里只有一条路,通往那山顶,等陆半月到了山顶的时候,四周没有树木遮挡,我跟顾玄武只能遥遥地看着她的背影。
陆半月站在那儿,像是雕像似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的四肢僵直,原以为那人不会来了,过去半个小时了,可是忽而一道黑影落下,陆半月惊觉,后退一步。
“你终于来了。”
“盗取阴兵符可不是小事,你倒是厉害了,我与你商议不过三天的时间。”
那声音略微有些熟悉,在我的脑子里过了一遍,吓得我浑身颤栗,顾玄武也听出来了。来人是谁,怎么是他,怎么偏偏又是他?
“阴帅所托付的事情,自然不是小事。”陆半月轻声道,忽而笑了一下。
“是来了几个替罪羔羊吧,你才急着出手吧。”阴帅轻笑出声,“我一时兴起,还有一个条件。”
“你”陆半月气结,可依旧不敢忤逆阴帅,她笑了,“您有什么条件。一次性说清楚,我等不得,你也等不得。”
“本座就喜欢跟爽快的人说话,我要你替我解决了那几只替罪小羔羊。”阴帅勾唇冷笑,那冷冽的笑意,特别的清晰。
陆半月咬牙,能听得出来,她心有不甘的意味:“顾玄武?还有那个小纸人?他们手里可也有一张阴兵符。”
“什么?”阴帅诧异地很,陆半月了然于心,才渐渐掌握了主动权,她说陪在那小纸人身边的男人,手里就有一张阴兵符,而且那张阴兵符还不一样。
阴帅皱眉:“陪在她身边的男人?”
“是只男鬼,阴兵符出来的时候,连带着鬼母都被吓跑了,之后又有阴兵借道,你说这个人,是什么来头?”陆半月心底有忌讳,试探性地跟阴帅说话。
却听得一阵山崩的声音,地微微摇晃了一下,阴帅震怒:“是他居然是他呵,倒是小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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