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七年
正三所
苏伟醒来时有点愣愣的,昨晚他太困了,跟四阿哥说着话竟然就睡着了。一早睁开眼睛,胳膊被自己压得几乎没了知觉。四阿哥趴在床边,一只手拍在他脑袋上,睡得正熟。
其实说是早上,放到现代很多人可能刚睡,自从要上朝,四阿哥每天寅时就要起床,也就是凌晨三点。时间长了,苏伟也形成了怪异的生物钟,值夜时第二天必然在三点之前清醒过来。
眨眨眼睛,苏伟略微动了一下脖子,小心翼翼地把四阿哥的手放在床榻上,僵硬地站起身,活动活动酸麻的四肢。
外间已经有了响声,苏伟脚步放轻地出去看,值守的太监们已经打了热水,书房里也点上了蜡烛,开始初步扫尘,为四阿哥一会儿晨读做准备。
内厅放着钟表,苏伟瞄了两眼,进到卧室里,特意放重步子给四阿哥一个转醒的缓冲,待床上的人转个身子,苏伟再上前躬身低声道“主子,寅时了,起吧。”
四阿哥蹭了蹭枕头,静默了一会儿,仰面躺着半睁开眼睛,伸个懒腰。苏伟上去扶着四阿哥坐起身,先拿块润湿的帕子敷敷脸,醒醒神儿。待四阿哥清醒了点儿,苏伟就递上布鞋,让四阿哥随意地蹬上,去屏风后面的恭桶解决生理问题。
值守的太监掐准时间站在卧房门口,待苏伟喊上一嗓子“四阿哥起了……”就排着队进来,端着水盆、毛巾、梳子等伺候四阿哥洗漱。
四阿哥洗脸、漱口,换上便服,再由苏伟帮着梳了辫子,才算洗漱完毕。
此时,书房已经灯火通明,早有小太监打扫完毕,四阿哥坐到书桌前开始晨读。一个时辰后,提膳的太监由膳房回来,内厅摆上膳食,四阿哥的晨读才作罢。而一般来说,贴身太监在这个时辰就该换班了。不过,苏伟是个例外,轮到他值夜时,他都会伺候四阿哥用完早膳。
早膳用完,四阿哥到院子里和晨起的哈哈珠子们打一套拳,然后进屋换上朝服,带上跟班的奴才们往乾清门上朝。
康熙二十七年的上半年,整个皇宫就在太皇太后仙去的悲哀和纳兰明珠退出内阁的巨变中转瞬而过。而对于苏伟和四阿哥来说,前朝的争斗、后宫的倾轧离他们似乎都还太远,却不知历史的车轮已经向着正三所缓缓而来……
七月
康熙爷巡幸塞外,此次随扈的只有大阿哥、三阿哥。
而四阿哥此时已经没时间去计较,因为皇贵妃又病了。
这一次病的似乎不重,但时间冗长,从六月末到七月也不见有康复的迹象,四阿哥又开始频频的进宫侍疾。
七月末,皇贵妃终于不用再长时间卧床,人也精神了些,四阿哥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布满中药气味的卧房,四阿哥坐在床边背书,皇贵妃靠在床头偶尔点点头,偶尔提点一两句。
浣月端着托盘进来,“娘娘,四阿哥,奴婢制了青梅白梨汤,喝一碗消消暑吧。”
皇贵妃咳了两声,放下书“好,给胤禛的加点冰块,这屋里都是药气,闷得慌。”
浣月笑着将碗递给皇贵妃、四阿哥,“娘娘放心吧,奴婢早就放了,您的是温的,四阿哥的是冰镇过的。”
四阿哥端起碗喝了一口,果真是凉凉的,身上都跟着舒爽了。
皇贵妃看着他,笑了笑,“你们男孩子,火力壮,也苦了你天天闷在这不透气的房子里。”
四阿哥放下碗,“皇额娘别这么说,这都是儿子该做的,只要您能康复就比什么都强。”
皇贵妃微微笑笑,“皇额娘知道你孝顺,不过你也大了,要做的事也多了。如今看来,是得给你后院进人了,这以后皇额娘再有个头疼脑热,就有儿媳们照顾着了。”
四阿哥低下头,“儿子还小呢,这些事不着急,再说皇额娘病了,儿子也不放心让别人来。”
皇贵妃点点四阿哥额头,“什么别人,进了你的后院就是你的人,你不放心她们,还能放心谁?再说,你不着急,皇额娘着急啊。”
四阿哥抬头看看皇贵妃,不太理解。
皇贵妃向背后靠了靠,坐正身子,“这福晋的事儿,还得你皇阿玛做主,不过事先也得进两个格格准备着。皇额娘已经替你看好了一个,乖巧稳重,可能性子有点儿闷,但是一个格格也不好太伶俐了,是主事金柱家的女儿宋氏。”
四阿哥有点愣愣地,静默了半刻道“全凭皇额娘做主。”
皇贵妃笑笑,“那皇额娘就先找嬷嬷调教着,等明年过了正月,给你送过去。”
回阿哥所的路上,苏伟就发现四阿哥有点呆呆的。在第三次差点撞上墙后,苏伟终于忍不住了,上前问道,“爷,您这是怎么了?”
四阿哥低头走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苏伟,“皇额娘说,给我挑了人,明年进阿哥所。”
苏伟踉跄了两下,有些虚浮地安慰道,“三阿哥院子里也要进人了,爷就和三阿哥差一岁,是到时候了……”
四阿哥没有接话,继续往前走,苏伟也没有再说什么,跟着四阿哥的步调往前走……
其实,四阿哥的心情苏伟能理解一些,多少有点儿像是现代里大学玩了四年的毕业生,突然面临走向社会的尬尴和茫然。
而对于苏伟来说,更多的是错杂,当初那个软软糯糯的五岁阿哥转眼间要有家眷了。
八月圣驾回銮
皇上亲自到承乾宫看望久病初愈的皇贵妃。
榻子上,皇上握着皇贵妃的手,“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皇贵妃笑笑,“没什么辛不辛苦的,能给皇上料理后宫是臣妾的福分。”
皇上低下头,没有答话。
皇贵妃端了碗茶递给皇上,“大阿哥福晋离临盆之期也不远了,这眼看着胤禔也是要当爹的人了。”
皇上抿了口茶,笑了两声,“是啊,这时间过得是真快啊。”
“臣妾想着,大阿哥都有孩子了,太子的婚事是不是也该张罗了。”皇贵妃轻声道。
皇上放下茶碗,“恩,这事儿朕也想过了,倒是有一个颇为属意的人选。”
“哦?”皇贵妃眼睛一亮,“是哪家的姑娘?”
“正白旗汉军都统石文炳之女,石家祖上本是旗人,姓瓜尔佳氏,后迁居辽东才改了汉姓。如今朕已将石文炳升为汉军都统,石氏入宫后也能为缓解满汉矛盾,拉拢汉八旗军心略尽绵薄之力。另,石文炳曾护驾回宫,朕对这个人的印象不错,是个忠君爱国的。他的女儿也是有名的大家闺秀,想是太后也不会看不上的。”
皇贵妃点了点头,“皇上看中的必然是好的,这既然已有了人选,那大婚之期定在何时呢?”
皇上叹了口气,“太子关乎国祚,太子妃也是非比寻常,总得进宫调教一段。另外,太子的婚礼也是件麻烦事儿,咱们大清还没有太子成婚的先例,这婚礼的规矩还得让礼部商讨商讨。”
皇贵妃低头思量片刻,“皇上说的也对……对了,臣妾病了这些日子,一直是胤禛在床榻前伺候,臣妾想给胤禛的后院进两位格格,皇上意下如何。”
“恩……”皇上往榻里靠靠,“胤禛过年也十二了,到时候了,你斟酌着定下吧。这福晋呢,等朕再寻个好的。”
皇贵妃站起身,缓缓福了一礼,“皇上辛苦了。”
傍晚,皇上回了乾清宫。
皇贵妃一人坐在昏暗的卧房里,浣月进来点了一盏蜡烛,“娘娘……太子的婚事?”
皇贵妃缓慢地摇了摇头,“一时三刻的是完事不了了,本宫怕夜长梦多啊……”
“娘娘的意思是?”
皇贵妃低下头,抚了抚自己的护甲,“你去告诉朱嬷嬷,准备着吧,阿哥所那儿若是个男孩儿……”
浣月一凛,俯身道“奴婢明白了。”
延禧宫
惠妃照着镜子,银柳匆匆而入,挥退了屋里的宫女,站到惠妃身后道,“娘娘,奴婢听说,皇上有意给太子成婚了。”
惠妃的手里一顿,“是哪家的姑娘?”
“听说是,正白旗汉军都统之女。”
惠妃拔下一根金钗,看着铜镜沉默了片刻,“你着人去神武门告诉诸克图,让他去一趟礼部找麻尔图替本宫传上一句话……”
转眼间到了十月,正白旗汉军都统之女石氏为准太子妃,已经人尽皆知。然太子的婚事却遥遥无期,礼部尚书麻尔图称大清开国以来尚无太子成婚定例,需与钦天监一起参照明史重新定制,所费时间怕是要良久。
十月中旬,大阿哥福晋临产。
苏伟他们在正三所都能感觉到东一所的紧张氛围,整个阿哥所一直有太医、产婆来来去去。
大阿哥在外间焦急地走来走去,按理说大福晋的身体一向康健,怀着孩子也没有多大妊娠反应,可这一进产房竟然连续四个时辰没有动静。听着大福晋越发有气无力的□□,大阿哥是心急如焚。
惠妃坐在轿子上,匆匆地往阿哥所赶。
眼看过了钟粹宫,就要到阿哥所正门前了,轿辇却被一个俏丽的身影挡住,赫舍里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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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不要觉得早哦,因为宋氏要比福晋进府早,所以大概就是康熙二十八年,而且康熙爷十三岁就生孩子了,所以四爷这时候涉及后院,实属正常,哦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