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晨曦继续调侃道:“这世上,竟然还会有这么痴情的种子!易晟死了,我们俩不都还好好得活着吗?”
“那是因为我们都不够爱,萧勰涢嘴角泛起一阵苦涩。
“他当年何尝不是因为不够爱我,才会离开,也因为不够爱我,才没有回来?”
夏晨曦还想替他辩解:“当年是因为他爸爸在外面有了女人,他妈妈才会强迫带他离开。她心里清楚,儿子是唯一能换回老公的筹码。后来,是因为我,那时候,我在英国,无亲无故,如果他不管我,或许我已经死在那里。我知道,他一直很想跟你联系,只是他不知道怎么向你开口……”
萧勰涢静静地听,过了一会才说:“我已经不怪他了,甚至他所做的每个决定我都能理解。也许我站在他的立场上,同样的处境下,也会有跟他同样的选择。”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不甘心,我没办法忘记这八年,没办法忘记易晟的死,没办法忘记那个孩子。我跟他都不再是八年前的萧勰涢和李清洋,我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那八年的空白,还隔着太多的血和泪。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跟这个人过一生。”萧勰涢淡淡的说。
夏晨曦悠悠感叹:“你这个人还真是犟,谁爱上你注定谁倒霉!”
她浅浅一笑:“谁说不是呢?”
很久以前,她也以为自己会放不下,会被这些过往纠缠一辈子,可是没有。这一次,她彻底的清醒,从当年的梦魇中醒了过来。
原来放下一个人,一件事,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难,不需要一辈子,不需要几年,连几个月都不用。
她执着了那么久的那个人,那件事,放下的时候却只用了一个瞬间。
一瞬间的豁然开朗,一瞬间的海阔天空。用这一瞬间的绝情绝意,换下半生的岁月静好,放过他,更是放过自己。
除了签字离婚的那天,萧勰涢没有再见过李清洋,那一天的记忆格外模糊,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可是,她却连他的样子也记不清楚。
她只要了他为她买回的那套老家的房子,其它的她什么都没有要。
签字的那刻,有阳光透过玻璃折射进来,照在那张纸上,晃得她的眼睛都快看不清楚那几行字,可是,她还是准确地找到了签字的地方,在他的旁边,提起了笔,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自此,终于结束了一切,两年迷恋,八年等待,以及一年都还不到的婚姻。
离开的时候,她记得他说:“以后有任何事情,随时来找我。”
她给了他一个微笑:“不用了,谢谢!”
这样客气,带着疏离,如同初重逢时的表情和语气,这段婚姻,他到底还是没能陪她一直走下来。
为什么会答应离婚,他自己都忘记了。只记得那一刻,万念俱灰,只希望她不要再掉眼泪,不要再无休无止地折磨自己,只希望她能好好活着。
如果他离开她,能让她觉得可以重头来过,那么就成全她吧!
他自己呢?失去了她,已经都无所谓了吧!
萧勰涢出去旅游了一圈后,回了老家。将整个屋子彻底打扫了一遍,连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她终于回了家,她以前以为这里如果没有爸爸没有妈妈,就不能算是一个家;但现在,她知道,不管她承不承认,愿不愿意,这里就是她的根。
因为她还有记忆,还有爸爸妈妈延续的爱,这里就是她的家。
萧勰涢每日准时起床,读报看书,闲暇时就整理整理屋前的花坛,翻新一下泥土,她从花鸟市场新买了几株海棠,卖花的老板说:“海棠花极易养活,就算是有凄风冷雨,也能兀自妩媚。”
她起先不信,总认为所有的花都是娇嫩的,经不得任何的风吹雨打,但几次大雨下来,那几株海棠依然生机盎然地挺立,着实让她大吃了一惊。
这样的日子让她忘记了自己原来还在凡尘,几乎是与世隔绝了,若不是李苒来找她,她真的以为自己会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她的话很简单:“主播这碗饭也是吃的青春饭,我在上面坐得太久,也累了。想慢慢开始转做幕后,你有没有兴趣接我的班,我保证,不用半年,就能让你坐上我现在的位子。”
萧勰涢给她泡了杯六安瓜片,很奇怪,以前,她不喜欢饮茶,现在却嗜茶如命。
“为什么找我?”
李苒啜了口茶说道:“你应该知道,这么多年在台里,我一直在故意压制你。你跟季荏的关系当然是一部分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我认为,你会超越我。”
萧勰涢轻笑,“这话说得很实在。可是,我以前在乎的东西不代表我现在还觉得它重要。人,总会变。”
“别的或许会,但一个人对事业的企图心不会,一个人的理想更不会。”李苒笃定地说。
“我会考虑。”萧勰涢最后说。
“我会在台里等你。”
李苒离开前,萧勰涢随口问了句:“地址是季荏给你的?”
李苒没有直接回答,只说:“年轻的时候,总以为爱和恨都会是一辈子的,或许是真的老了,如今想来,那些怨恨都太不值得一提。我们相亲相爱这么多年,不管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始终没忘记,她是我妹妹。我们身上的血液,怎么都不可能改变。”
这已经是最好的答案,这对姐妹之间的心结,萧勰涢是看得最清楚的一个人。李苒对她的打压,她从来没有在意,是因为她知道,她是季荏的双胞胎姐姐,也是她的姐姐。她心疼季荏,也心疼李苒。
所有人都在越变越好,或许真的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希望从来就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去找寻的,惟有坦然面对过去,才有可能展开新的未来。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一个人如果28岁的时候身边还没有个伴,那么周围的人都会格外关心和注意,尤其那一个人几乎可以称得上完美。
关于萧勰涢的流言有很多,也难怪,只用不到半年的时间就路擢升成为主播,有人说她背后势力极大,也有人说她去整过容,还有人捕风捉影,将年多以前的事情都翻出来,证明她跟前阵才炒得沸沸扬扬的本市最年轻也最有潜力的企业家李清洋之间关系匪浅。
林姐常用个理由企图说服萧勰涢接受安排的一轮又一轮的相亲:“如果你有个公开的男朋友,他们就不会再说三道四。”
她总是笑:“这样也好,省去很多麻烦。只是可惜那次她采访正好外出,不然他们可以有更多的谈资。”
一个城市能有多大,既然决定回来,早就做好会碰见他的准备,可是,上帝的安排就是如此奇妙,这么久,也许他们搭过同部电梯,去过同间餐厅,但是却一次都没有遇见过。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如此微妙,有些人,曾经无比熟悉,以后却可能再也遇不到;而有些人,只见过次,却总是会在遇到。
就好像不久前竟然么巧让遇到当年的第个采访对象——沈嘉言。
确切地,并不是遇见他,而是遇到他的太太,那个有着满脑子古怪念头的女子,叫吴筱桐。
原本吴筱桐是来他们台里应聘节目策划的,实话,她的履历出奇地好,名校毕业、留过学、丰富的工作经验,萧勰涢看得出来,台长几乎是一眼就相中,恨不得立刻将个人才揽进来。
没想到,最后她反倒是笑笑,又收回履历,抱歉地:“对不起,想不适合份工作。”
竟然还会有样的人,应聘成功之后自己又逃之夭夭。
萧勰涢没有掩饰对的好奇,路送到楼下的咖啡厅,还同聊了一会,直到沈嘉言出现。
她笑得脸灿烂,极自然地挎过他的手,向她介绍:“我老公,沈嘉言。”
“我见过萧小姐,你好,又见面了。”
沈嘉言温和地她对伸出手,又转头对着老婆用极宠的语气问:“面试怎么样?”
吴筱桐摇头,“不喜欢,”片刻又立刻转上笑容,“不过,倒是有收获,这个美主播原来是小学妹……”
她的话滔滔不绝,沈嘉言在边上很有耐心地听,眼神从头到尾就没有离开过。
这该是有怎样深厚的感情才能做到如此,真是对令人羡慕的夫妻,不用看,只在他们附近,都能感受到属于他们两个之间的默契和磁场。
这个吴筱桐就是当年他突然愿意帮她的原因吧!他果然最后还是等到她了。
萧勰涢的朋友不多,又不擅交际,季荏回北京后,做什么几乎都是一个人,现在又有吴筱桐,对着她,常常觉得有种莫名的亲切。
所以,偶尔一起喝茶、吃饭、逛街,竟也觉得是一种享受。
“找到工作了?”萧勰涢坐下后,看向对面的人说:“竟然请到么贵的西餐厅吃饭。”
吴筱桐拿起餐牌递给,微笑:“算是吧!我打算自己开个婚庆公司,专做婚礼策划。”
萧勰涢倒是没有惊讶,这的确像是她会干出来的事,只略微头说:“嗯,不错的主意。
不过,晚上我还有节目要录,不能吃得太久。等你的店开业,再好好请一顿。”
吴筱桐也不会介意,简单地餐,又跟她谈论起自己的计划来。
快结束的时候,萧勰涢不经意地抬头,就注意到那头正往外走的李清洋。他走在服务生后面,正同旁边的几个人说着什么,间或淡淡的皱眉,但是很沉着。
他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又似乎变化很大,这家餐厅的灯光原本就很昏暗,使他整个人都似拢在层迷雾中,不太真切。
似乎感觉到什么,李清洋突然沉默下来,顿在原地,不再往前走。
几个人同时望向他,连服务生也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停下来,只小心地轻声提醒:“李总,边请。”
应该只有几秒而已,李清洋的眼神从焦灼到茫然,又恢复到刚才的清明,他想开口,却觉得喉咙有些堵塞,只能微微咳下,低声说:“走吧!”
一句“走吧”,也许是对身边的人,也许是给自己听的,但不管怎样,他还是要步步往前走,不能回头。
萧勰涢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甚至能够感觉到他双肩微微的颤动,这一刻,忽然对自己的过去感到释然。
那些执念、爱恨,并不全都没有意义。用么多年去做一个梦,然后经历、成长,爱过、恨过,失去过、得到过,也争取过、放弃过,在这个过程中,那些爱过她,或是她爱过的人都是的老师,教会如她何接受一个真实的自己,也教会她怎样更好地爱自己。
没有这些跌宕起伏的过去,就没有现在的平和安宁,这是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她才确定自己真的已经放下,同时也是真心希望有他也能够放下。
萧勰涢终于能够微笑着看他离开,从前,不管是他离开,还是他回来,她总是带着太多的不甘和眼泪,这次,她要送他走,微笑着送他走。
“喂?你在笑什么?”吴筱桐的手在眼前晃晃,问道。
“没什么,只是见到个老朋友。”她抬起头,浅浅地微笑。
当晚,萧勰涢参加个综艺节目的录制,主持人问:“如果让你选种动物来比喻自己,会选哪种?”
她对着摄像机微笑:“蝴蝶。”
“很恰当的比喻,蝴蝶美丽、自信、优雅、自由……”
那是别人的理解,只有她自己知道,每只蝴蝶都要经历从蛹中破茧而出的过程,有的还要飞跃沧海,才能自由飞翔。
这个蜕变的过程,是要经过痛苦的挣扎,坚持不懈的蛹动,只有学会在挣扎中积蓄力量,在坎坷中学会坚强,才能最终破茧成蝶,美丽舞动自己的空。
时空不可流转,生命不可反复,但应该感激自己走过的这段路,这个梦,以及那个人让蜕变的人。
朗朗日照,蝴蝶飞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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