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儿怎么还没回来?”
眼看着夜幕降临,天色渐晚,秦凤云担心地看向门口。
张妈也皱眉道:“不知是怎么回事,医馆那边也没见人。”
正说着,苏泽回来了。
秦凤云赶紧起身,走到男人面前正要说女儿的事,却被苏泽抢了先。
“黎儿去了督军府,今晚不回来。”
“督军府?”秦凤云吃了一惊,“今天来接她去登门看病的人,是督军府的?”
“嗯。”
“难道是督军病了?”秦凤云疑惑。
苏泽瞪一眼,训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操心那么多干什么!”
刘云慧听闻,阴阳怪气地说:“大小姐医术高明,这城里谁不知道?能给督军府上的人看病,哪怕是给下人看呢,也是荣光。”
秦凤云听得脸色阴沉。
偏偏苏薇还要火上浇油,“我姐医术高明不假,可要说谁更厉害,那明显是阿爸啊!”
她眼眸一白,看向众人,故意疑惑问道:“可为什么督军府的人不请阿爸去,却偏偏请姐姐?”
说到后来,她嗓音明显低下来,像是不好意思一般,“怎么说也是女儿身,夜不归宿的,传出去名声不就坏了??”
“苏薇!”秦凤云终于听不下去,冷声喝了句。
刘云慧帮腔自己女儿,“姐姐这是做什么?我觉得薇薇说的有道理,她也是替黎儿担心啊。”
苏泽焉能看不懂这两个女人间的明争暗斗,心烦意乱。
“都少说两句!薇薇,这方面你得跟你姐多学学,成天游手好闲!”
苏泽冷冷地丢下这话,负手进了内室。
秦凤云懒得看这母女俩,也转身离开前厅。
苏薇冷哼了句,“本来就是!在督军府上过夜,可别被督军看上,娶去做了姨??”
她话没说完,刘云慧一巴掌过来,“你少说两句!”
苏薇捂着嘴巴,不高兴,扭头生气地走了。
翌日一早,苏薇便出门了。
坐了辆黄包车,朝着法租界的位置赶去。
到了地方,她左右看了看,见没什么异常,便入了一间僻静的茶馆。
很快,一辆小汽车驶来,她微微笑着,钻进车里。
进了屋,房间门都还没来得及关上,苏薇便急切地朝着男人扑上去。
陆辰九黑着脸,没有回应她。
苏薇吻了会儿,发现男人的异常,生气地拍了他一下,娇嗔:“怎么了你?”
陆辰九脸色不悦,反问:“怎么了你不清楚?”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苏薇,你是不是在所有男人面前都这么骚?”
男人盯着她姣好妩媚的脸蛋,皱眉问道。
苏薇总算明白。
原来,是吃醋了。
她又笑着贴上去,媚眼如丝。
陆辰九睨她一眼,转身走开。
“怎么了嘛??”她跟上去,男人越是不高兴,她越是觉得得意,觉得自己魅力无穷。
“谁让你跟我姐当众恩爱缠绵的?”她冷哼一声,在床边坐下,揪着嘴。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可不行!”
陆辰九不悦地道:“我跟你姐是未婚夫妻,人前不该那样吗?”
“我没说不可以,但我看了不高兴。”
她也没什么不敢说的,道:“我就是要让你知道,陆辰九,喜欢我的男人多了去了!跟我跳舞都排着队呢!你不珍惜,自有别人珍惜!”
大概是这话激怒了男人,陆辰九转身过来,突然把她扑倒。
“贱人!”他咬牙切齿地骂,双目铮铮。
“可你偏偏喜欢!欲罢不能!”苏薇笑着,勾住他的脖颈。
男人亲吻下来,片刻的功夫,地上一堆衣衫??
事后,男人靠在床头,抽了只雪茄出来。
苏薇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地走过去,取了火柴过来,帮他把雪茄点燃。
她坐在床头,风情妩媚地转身过来看着男人。
“跟你说件事。”
陆辰九吞云吐雾,瞥她一下,“说。”
“你未婚妻昨天去了督军府的事,你知道么?”
男人脸色淡淡,“昨晚给苏公馆打电话,听说了。”
“那他们有没有跟你说,苏黎昨晚没回来?”
苏薇脸上带着笑,等男人的反应。
果然,陆辰九面色变了,眼眸抬起看着她。
“没回来?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苏薇解释着,笑了笑,“督军府上说了,等人病好了,才让苏黎回来。”
陆辰九盯着她,似乎在思考这话的真实性。
苏薇转身,投进他怀里,“你不相信?”
她白玉般的手指在男人胸前把玩,娇软地道:“你不信随便去家里问问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了。”
“啧啧,一个女儿家,就算治病救人,也不该住在别人家里吧?”
苏薇抬眸,看着男人冷峻的下颌,悄然地,煽风点火。
“你说??她会不会是被督军府的谁,给看上了?”
陆辰九毫不犹豫地道:“不可能,她跟督军府没什么接触。”
“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啊!”苏薇冷笑着,意有所指地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长得好又医术好。”
男人没再说话,连脸上都没了笑意。
那天林府的舞会,的确有不少富家公子羡慕他。
说未婚妻貌若天仙,还医术高明,赚大了!
督军府上的人,也会看上她吗?
离开了法租界,陆辰九驱车去了督军府。
他跟督军毕竟是远亲,就算不为未婚妻而来,来拜访下督军也是应该的。
卫兵通报之后,陆辰九等在外厅。
后花园里,督军夫人陈虹岚听了汇报,保养得宜的脸庞露出疑惑:“陆辰九?他来做什么?”
旁边的二姨太方玉玲道:“想必又是来攀关系的。”
“是啊。”三姨太赵佩佩跟着说,“码头那边最近不太平,几股势力明争暗斗,陆辰九背后的靠山倒了,肯定震不住场子了。”
陆辰九原本的靠山是青云帮的一个头目,青云帮由来已久,靠着漕运发家的。
可到了民国年间,海运兴起,漕运渐渐不那么重要了。
青云帮自然也慢慢没落。
不巧的是,陆辰九的那个靠山,半年前在一次帮派斗争中被人乱刀砍死了。
陆辰九虽也算得上是督军府的亲戚,可想跟督军府攀交情的人如过江之鲫,督军也是要权衡利弊的。
对他没有用处的棋子,他自然不屑拉拢,亲戚也不例外。
陆辰九这些日子,隔三差五就来督军府走动,但无济于事。
督军夫人听了姨太太们的话,眼眸淡淡睨了眼,“你们消息倒是灵通。”
姨太太们笑道,“姐姐您肯定门清儿,嘴上不说而已。”
“就是,不过也是大少爷厉害,他那本事,哪用姐姐您操心啊。”
陈虹岚听了这话,心里受用,淡淡道:“那是,宴北向来不用我操心的。”
话落,她看向等候已久的亲兵,不屑地道:“打发了吧,就说督军不在,我身子不适,不便接客。”
“是。”卫兵退下。
外厅,陆辰九听了这话,微微一惊,“夫人身体不适?”
卫兵点点头,“是的。”
他立刻问道:“那府上是不是请了个女医生?”
卫兵不知他为什么这么问,只是回答:“夫人的事,我一个看门的哪里清楚。”
“好好,麻烦了。”
吃了闭门羹,陆辰九心里不悦,但面上还是带着笑意。
回到车上,转头看着高大威武的督军府,他心里的气焰再度涌上来。
狗眼看人低,说的就是这种。
即便是亲戚,一旦没了利用价值,也会弃如敝履。
不过,即便没见到人,也算摸清了情况。
督军夫人身体不适,请苏黎来看病,倒是说得过去。
毕竟都是女人,方便许多。
看来,督军夫人病的不轻,否则也不会让苏黎住下。
了却了心头担忧,他又驱车赶到码头。
那晚交易成功之后,对方承诺给他一批货,他得亲自去盯着,不能出差错。
“苏医生,少帅今天怎样?”
魏寻见苏黎检查完毕,收拾着工具,低声问道。
苏黎面无表情,“就那样。”
魏寻看她一眼,不知为何,明明是个柔弱美丽的小姑娘,可他看着竟有几分戾气,让他不敢再多问。
“我今天得回去一趟。”
收拾好东西,苏黎淡淡地说。
“回去作甚?”魏寻不解地问。
昨天,说要把苏医生留下,他便差女佣去准备了姑娘家住宿需要的东西,什么都不缺。
“你家少帅的伤这么重,想要快点好起来,我用的都是上等好药,出诊时所带不多。”
“那您可以写一张清单,我差人去取。”魏寻道。
苏黎脸色一怔,盯着他,气愤了。
“你们到底打算把我关多久?”
“苏医生,我们只是请您在别院小住。”
“那我不想住,不行吗?”
“不行,没有少帅的指令,我们若是放您走了,等少帅醒来,怕是不少人要遭殃。”
魏寻知道她心里恐惧少帅,但别无办法。
“苏医生,您医术高明,少帅肯定很快就会好了,您再坚持几天。”
苏黎气得说不出话来。
魏寻转身出去,很快拿了纸跟笔过来,“苏医生,需要什么药品,您可以写下来。”
苏黎看了看床上还在昏睡的男人,那张脸看上去比昨天好转不少,连带着络腮胡子都没那么明显了。
她心里起疑,难道这人半夜醒来刮胡子了?
“苏医生??”魏寻见她站着不动,再次提醒。
无奈,她只好在桌前坐下,写了一些药品,交给魏寻。
“我阿爸认得我的字,他会取好药品的,你们带回来就行。”
“好,谢谢苏医生。”魏寻很感激。
她百无聊奈,只能走向房间一隅那张西式沙发。
昨晚魏寻让她必须在房间留宿,以便夜里照顾少帅,就命人搬了张西式沙发进来,幸好她身段娇小,睡得下。
只是,跟陆宴北那么恐怖危险的人物共处一室,即便他重伤昏迷,她也不得放松。
夜里醒来好几遍,总担心那人会不会突然扑过来,就像??那两个神秘的夜里,朝她扑来的“猛兽”。
秋阳温暖,她靠在沙发里打盹,不知觉地睡了过去。
当听到细微的声响时,她猛地一惊醒来,抬头就见大床上原本昏迷着的男人,竟坐起身来。
“你醒了!”
身为医生,看到病人苏醒,有一种本能上的庆幸和喜悦。
她起身走上前,等视线对上男人阴沉晦暗的眸,才想起这人有多恐怖。
顿时,又僵了住。
陆宴北看向她,鹰隼般的目光似在打量,又像是望着仇敌。
半晌,男人冷窒的嗓音传来:“你是医生?”
苏黎心里咯噔一蹦,但还是回答了:“是。”
陆宴北低头看向胸前,又问:“我这伤是你治的?”
“是。”
男人皱眉,好像怀疑一个娇滴滴的女人竟有这般能耐。
陆宴北想下床,但动了动,有点体力不支。
苏黎僵着,不肯上前。
男人抬眸看向她,语调不悦,“来扶我。”
“少帅,对不起,我不是您府上的佣人。”
苏黎当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大概是从没见过她这么“不识好歹”的人,这么没眼力劲儿。
她心里害怕,但有些话还是要说;“少帅您既然醒了,那我该回去了。”
“你敢走出这里试试。”
她才转身,男人冷厉的语调从身后传来。
苏黎僵住,不敢挑战他的权威。
毕竟,这人冷血暴戾,杀人如麻是出了名的。
“过来扶我。”见她愣住,男人再次命令,语调越发恐怖了几分。
苏黎咬着唇,攥着拳,僵持着。
但片刻后,还是转身,上前去扶了男人。
胸口的伤让他失血过多,站起身来,他闭了闭眼,等缓过那阵眩晕后,才迈步。
“扶我去沙发。”
苏黎承担着他大半的重量,只觉得像是一座大山压过来,艰难地支撑着,将他扶了过去。
沙发那边有阳光,男人坐下,后背靠着,仰面闭眼。
苏黎像个小丫鬟似得站在旁边,看着他深邃的眉眼在阳光下越发炫目,想到那天舞会上女眷们各个被迷得神魂颠倒的样子。
心里有点遗憾,这般英俊如画的人儿,偏偏是个杀人如麻的恶魔。
“我的伤,多久可以恢复?”安静的房间,片刻后传来男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