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忍足回到座位上的时候,藤川凉依旧保持着翻看菜单的姿势,但显然心思并不在上面。
餐厅内柔和的灯光从头顶上方投射下来,也将忍足的影子映在桌面上。藤川凉这才意识到对方已经回来,她先尴尬地抬头朝他笑笑,然后不动声色地将目光重新挪向不远处忍足那台屏幕早已暗下去的手机,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是在等忍足率先开口。忍足起初还有些茫然,但当他在坐下后将手机拾起,按亮屏幕并看见显示着的新邮件提示后,立刻扬起嘴角笑了,“啊,原来是这个。”他将手机屏幕转向藤川凉,“话说回来,现在离我最近的你,却偏偏还没对我说过这句话呢。”
藤川凉默默将菜单挡在脸前,觉得现在的自己简直就是个笨蛋。
她能清楚地记起学园祭当天为迹部庆生准备的烛火和灯光,却偏偏忘记了最近几天应该有不少女生讨论的忍足的生日,尽管这两个同处在十月的诞生日早在之前美其名曰庆祝新学期的宍户家聚会上就曾被向日提及过。又比如这次,当忍足难得任性地不顾段考安排坚持在这天出行,无奈之余藤川凉竟也没有丝毫怀疑。“所以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沉默许久后她终于鼓足勇气发问。忍足的笑容瞬间变得有些迟疑,只见他将手机收起来,“小凉你是装不知道,还是真的不知道……?”
藤川凉诚实地选择后者,并不忘补充一句为自己开脱:“我只是刚好记错了。”
而在忍足露出亦真亦假的失望神情时,藤川凉的心思却还停留在那封邮件的发件人上。
ゆかり,。如果作为女孩名字的话,可以写作紫,又或者……由嘉利。
今井由嘉利,藤川凉的同班同学,也是她第一个想到的人。
但她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毕竟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无数名叫ゆかり的女孩。况且从另一个角度来向,甚至即使那真的是今井,她是怎样认识忍足,怎样与他熟识起来,又为什么会在这封祝福邮件中如此亲昵地称呼他作侑士,这一切都不过是他们间的私事,她无权过问也无权干涉。因此她只是象征性地就忘记对方生日的事实再次向忍足道歉,想方设法引开自己的注意力。可忍足却似乎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思,“今井啊,”他说着,又低头看了一眼邮件前端显示的名字,“虽然不太熟,不过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和凉你一个班的不是么?”
不太熟?不太熟的话,由嘉利和侑士,这样的称呼又从何而来?
藤川凉在心里冷笑,却终究没有点穿。
整顿饭吃得索然无味。期间他们很少说话,多数时间只是沉默,各怀心事。
好在店内始终循环播放着音乐,意大利女人伴着温柔的旋律浅吟低唱,沙哑的歌声像是金鱼的尾鳍扫过每个角落,也算填补了这段难耐的空白。
……
『,』
『,』
……
『,』
『é…』
……
『,』
『,』
……
带着淡淡哀伤的歌曲,因为曾在学校的选修课程中进修过一段时间意语的缘故,偶尔有只字片语能够听懂。
关于引导的星辰,关于将迎的黎明。关于逃离,关于承诺,关于相守。那种夹杂在迷茫与憧憬中的心情,竟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共鸣感。
谁会在未来的路上引导你前行?谁会带你逃离?又有谁会与你相守?
这些都还藏在名为未来的匣子里,暂时不得而知。
结帐时忍足像往常一样坚持由他来付,“这是男人应该做的,你没有理由拒绝,”他用平稳的语调认真地说出这番话,紧接着从钱包里抽出信用卡递给服务生,“况且,家里给的东西,不用白不用。”藤川凉瞥了他一眼想鄙视他败家,但想想自己没有这样说的立场,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拉开店门便看见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而在这样的季节室内外的温差也有了明显的差别。清冷的夜风迎面扑来时藤川凉打了个哆嗦,刚想迈开步子却注意到了忍足的目光。
“怎么了……?”她侧过头问。忍足听后笑了笑,径直绕到她的右边走在与她并排的位置,藤川凉想或许是他注意到了自己将包挽在左手肘的缘故。
“我在想啊,既然根本忘记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小凉却还是愿意陪我出来,换个角度想想真是令人感动。”
“你想得太多了,忍足!”
路过站前某家著名的甜品店时藤川凉示意忍足在门外等。她说我一个人进去就行,麻烦你在这里等着,忍足简单地点头说好,不再多问什么。其实他们彼此都相信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只是故意没有点穿,就仿佛这是个有趣的游戏,会令人百玩不厌乐此不疲。经过挑选后藤川凉最终选定的蛋糕是低脂蓝莓口味,慕斯蛋糕配上新鲜的蓝莓酱,那样的色泽不知道为什么竟感觉和忍足很配。店员为蛋糕包装的时候藤川凉百般无聊地透过店内的落地玻璃往外看,除去黑暗中的窗玻璃因为灯光关系形成镜面所映出的店内布置外,就是店外人行道上包裹在来往行人和街道灯光中的,正在耐心等待她的忍足。
而在下一刻,藤川凉注意到他再次摸出手机来看,屏幕明晃晃地亮着,但因为距离关系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一次的邮件,又是来自谁?
她不会知道,就像她同样不会知道,当她以看客的身份注视窗玻璃外的人与景,她自己也同样是另一些人的目光焦点。
——“考虑好了么?”
——“……”
——“现在就等你的答复了哦,树。”
——“……小凉那边,我该怎么对她说?”
——“凉的话,不必担心,实话实说就好。”
——“可是……”
——“如果你真的无法说出口,那就由我来向她好好解释。”
——“……”
——“如何?”
黑色limo车停在夜色中的街角,反光窗玻璃后并排坐着的两人同时注视着甜品店的方向。
藤川律抱手而坐,东京夜晚街头的灯光透过窗玻璃落了他满脸满身,也衬得他的眉目轮廓越发英挺俊秀。然后他将目光从甜品店的玻璃幕墙内正与店员交谈着的藤川凉身上收回,回头转向了身旁脸色苍白的堂弟藤川树:这个与自己看上去极其相似的少年早就没了平时的活力,而是沉默机械地看着窗外,只有放在体侧紧握成拳的手上泛白的指关节暴露了他内心的犹豫和挣扎。藤川律安静地端详他片刻,最后温和地笑了,“其实你不必这样。”他安慰对方,“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英俊的青年男子扬起嘴角,那样子淡然而自信。
长久的沉默后藤川树敛下了眼睑,他用旁人难以听见的声音叹了口气,像是终于妥协。
藤川律微笑着揽过他的脖子,就像所有平常人家的兄弟会有的亲昵举动一样,没有多说什么,但显然对堂弟的选择很是满意。
“会好的。”他喃喃,又重复了一遍,然后示意前排穿着藏青色制服,正在调整帽沿的司机,“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车庞大的身躯缓缓驶向街道另一端,引擎声逐渐变小,最终隐匿在黑暗中消失不见,如同那些同样被带走了的秘密。
漆黑浓稠的夜,吞噬着他们所想与所看到的一切。
※
刚走出甜品店,藤川凉就将包装好的蛋糕盒直接递给了迎上来的忍足。
“生日快乐,”她吸了口气,郑重地向对方说出这句祝福,显然是在用实际行动弥补之前记错生日的失误。忍足也毫不推托,礼貌道谢后便落落大方地抓着红色纸盒上的黑色缎带接了过来,毕竟从藤川凉踏入甜品店的那一刻起他便看穿了对方的意图,之后的一切不过是一场例行仪式。然后他将纸盒举起来凑到脸前,隔着包装稍稍嗅了嗅后作出了『唔,是蓝莓』的判断,而这也让藤川凉在点头的同时不得不在心里佩服——他的嗅觉或是他精准的猜测推理能力,两者必有其一。
这时忍足又露出了若有所思地表情。他想了想问:“那么,蜡烛在哪里?”
藤川凉几乎要当面笑出声来。她故意用揶揄的语气问忍足你今年几岁了?忍足满脸认真地回答说实岁十六虚岁十七,语调里听不出认真与否。藤川凉连忙又改口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像你这样年纪的男生居然还想着在生日时点蜡烛,况且你根本就是一个人住,这样难道不是很奇怪么?只是话刚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中了忍足设下的圈套——还是自投罗网的那种。果不其然,忍足听后立刻扬起了嘴角,“哎,小凉你难道不打算尝一下这个蛋糕么?”
然后在藤川凉瞠目结舌的当口,忍足大步走回店里去向店员取生日蜡烛和打火机。
从秋叶原到同样隶属千代田区的忍足家公寓,步行距离不过二十分钟。
起初藤川凉甚至想过质疑这一切是否是忍足从一开始便计划好的——尤其从他住的公寓与他所提议的秋叶原如此之近来看,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毕竟忍足的之前在餐厅内的反应明显表示他根本没有料到自己竟会记错他的生日,那么之后由她来买蛋糕的弥补方式自然也不能纳入计划,而这些胡思乱想很快便被忍足打断。于是之后的一段路里他们开始闲聊,关于学校关于一些无关紧要的生活琐事,不知不觉间也就到了目的地。忍足所住的公寓是一栋有着气派棕色外立面的高层建筑,租金显然不低。他们通过严格的安检系统刷卡进入大堂,走向电梯的途中藤川凉四下打量大堂内的枝形吊灯和油画,不禁联想到了自己普通的公寓。
“还真是有钱人啊……”对比之后她小声感叹。
“小凉,你顶着这个姓氏说出这样的话还真够违和。”
“哈,怎么个违和法?”
“唔……大概就像迹部他忽然来和我讨论速食面的口味一样。”
莫名其妙竟又扯到了原本与话题毫不相关的迹部头上,藤川凉不禁暗想哎呀怪不得关于你们两个的传言从来就没停过,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得忍足心里发毛。但他还是镇定地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其间最多也只是轻咳了一声,然后便径直走向大堂另一侧去开信箱。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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