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深处,接二连三的紫色光团缓缓升空。
每一团紫光里都托着一个闯关者的尸体,短短两分钟,已经死亡三人。
歪头看着眼前仅剩的两个仅剩的闯关者,简单束起的长发随风微动,发尾不经意扫过背着的箭筒。
高贵,空灵,英俊。
他的颜值和气质衬得起一身过于刻意做作的弓箭手造型。
“想好了吗?还是不愿意陪我玩游戏?”
他的声音也很迷人,温润里带着轻微的沙哑。
但刚刚捡回性命的两个闯关者,已经没办法再用“恐惧”之外的心情来看待眼前的男人了。
两分钟之前,他们和另外三人,同这位cos弓箭手的花哨男人偶遇,对方坦然表明猎人身份,并表示暴力什么的他最讨厌了,所以只和他们玩个“猜金币”的小游戏,就猜金币在哪只手,左手or右手,乱蒙都有50%猜对的概率,只要猜对,他就带他们去关卡终点。
但是面对五打一的场面,他们怎么可能玩这种一听就是陷阱的鬼游戏,所以二话不说便群起而攻。
那血腥的两分钟,幸存的两个闯关者不想再回忆。
他们打不赢猎人的,不,根本连伤到对方都是妄想。
哪怕好不容易拼死创造了机会,操控文具树击中了对方,效果也几乎是打对折,而对方匪夷所思的身体素质,让这50%的效果,也显得那样徒劳。
一分钟的交手,足以让他们认清了彼此间武力值的差距。对方那种恐怖的强大,几乎是不可撼动的。
“看来你们是真的不想玩,”从背后抽出一支羽箭,搭弓,拉满,对准仅剩的两个闯关者,遗憾道,“那就只好送你们上路了。”
“我玩!”两个闯关者中个子高的那个率先大喊,濒临死亡的恐惧让他几乎控制不住地破了音。
旁边的矮个受到刺激,也热血上脑:“我也玩!”
欣慰一笑:“早这样多好。”
从怀里掏出一枚金币,003先举起转动正反面,让两个闯关者看得清楚,而后背过手,简单倒转后,便将两只握紧的手拿到前面,期待地看向高个和矮个:“谁先来?”
高个的喉咙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再次和猎人确认:“你说的,只要我们赢了游戏,就带我们去终点?”
优雅点头:“当然。”
高个死死盯着伸到面前的两只手,他要选的不是左还是右,而是生还是死,这简直要把人逼疯了。
“左边!”他心一横,豁出去了。
“很好。”看向矮个,“你呢?”
矮个大脑一片空白,呆呆看着猎人的手,好半晌说不出话。
有些不耐烦了,略一思索,说:“这样吧,我替你选,左边,这样你们两个就可以同进退,活就一起活,死也不孤单。”
“不……”矮个终于吐出一个单音,又过了好几秒,他才抬头看向,眼里彻底回过神,坚定道,“我选右边。”
“也好,”倒是好说话,“这样你俩至少还有一个能活。从全局上看,这是最优选择……”
他将握着的两只手翻过来,手心朝上,缓缓打开:“就是不知道,谁死,谁活……”
手掌全部摊开。
金币在右边。
猜对的矮个整张脸都亮了,带着劫后重生的惊喜和庆幸。
猜错的高个不可置信张大眼睛,仿佛自己眼花了,再用力看上一会儿,就能看到自己想要的结局。
“咻——扑!”
一支箭深深射入他的眉心。
羽翎箭尾停在他额前,锋利箭头刺穿他的头骨,从后脑勺透出来。
高个轰然倒地。
矮个僵在那里,眉心一跳一跳,钻心的疼,仿佛那箭射的是自己。
“走吧,幸运者。”收了弓,率先转身。
矮个一个激灵,再不看地上尸体,快步跟上猎人。
高个的尸体和前面三个一样,在紫光的承托下,缓缓升空。
矮个随走了近十分钟,越走树木越高大茂密,本来就不透阳光的森林,愈发幽暗深邃。
“呃,请问我们还要走多久?”矮个实在扛不住心理压力,终于发问。
走在前方的,停下脚步。
矮个浑身绷紧,担心自己多余的提问惹恼猎人。
这样的胆怯,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他甚至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孬种。
可他控制不住。
这一关的猎人和前面那些关卡的守关人都不一样。
前三关的守关人,行为是有逻辑可循的。鄙视弱者也好,筛选强者也好,哪怕他们用各种浮夸的言行举止来包装自己,本质上,你还是感觉得到,他们就是在尽责守关,执行优胜劣汰。
然而前方这个刚刚杀掉四人的守关人,从头到尾就像一个疯子。
他甚至不能确定,对方究竟算不算是守关人。
“就是这里了。”前方停住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
矮个茫然:“这里?”
缓缓露出微笑,温柔如水。
矮个愣了半秒,忽然发现,对方似乎并没有看自己,而是越过自己看……
“唰——”
矮个想回头,可他再没有机会了。
凛冽风声掠过耳畔,他只觉得脖颈右侧一凉,再然后,整个头就不受控制地往左歪了去。
他的脖颈被切开3/4。
鲜血喷涌而出。
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他身后两米远的地方,好整以暇看着猎物倒下,在微弱的抽搐中,迅速死去。
等到矮个的血喷得差不多了,才走到他的尸体旁,状似歉意地叹息:“忘了说,你不是我的猎物,是4号的,所以很遗憾,我带你去了终点也没用。”
高大男人,也就是,显然并没有过足瘾,有些不悦地抱怨:“等了这么久,还以为你能多带几个回来。”
“本来是五个,”耸肩,“可惜都不配合。”
“是你没忍住吧。”可没猎物们那么蠢,对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如果2号真想把猎物带回来,大家一起玩,有的是法子。
“行,我欠你一次,”大方道,“下次再遇见,你先来。”
:“这还差不多。”
说话间,矮个尸体也飘然升空。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你杀掉的另外四个,都是谁的猎物?”
想了想,说:“一个我的,两个2号的,一个1号的。”
“还行,”说,“没6号的。”
3号挑眉:“怎么,你怕他?”
【希望你至少记住一点,你的猎物随你玩,别人的猎物,你别动。】
这是6号当着所有人面,明确和当时拿□□玩嗨了的1号表述过的态度。
虽然对象是1号,但显然,话是说给每个人听的。
“怕?”嗤之以鼻,“我既然答应和你同行,无差别狩猎,就没在怕的。”嘴硬完,他停顿几秒,还是又怂怂补了一句,“6号看起来就很麻烦,能不招惹尽量别惹。”
本以为会被3号继续嘲笑。
不料对方俊逸的脸庞也蒙上一层阴影:“那家伙的确阴森森的。你注意他那双眼睛没有,我和他对视过两次,两次感觉都很不好,好像我想什么他都知道似的。”
“话说回来,他到底什么能力?”问。
摇头:“不清楚,一直到我们分散,他也没出过手。”
“所以说这种藏得深的,最好离得远远的。”索性摊开说,“这里就我们两个,也没有什么难为情的,那就说定了,6号的猎物不碰。”
“嗯……”应了一声,但人却一直抬头环顾四周茂密的大树,“我总觉得,这里不止我们两个。”
4号一愣,随他抬头,但树太高太密了,森林又在不久之前起了浓雾,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爬上去看看?”他们没有2号的“重力消除”,也没有1号的“轻盈”,上树这种事,只能靠最原始的攀爬,顶多比猎物们爬得快点,稳点。
“不用那么麻烦。”勾起嘴角,反手从背后抽出四支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搭弓射出。
四支箭一离弦,竟射向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且在飞行过程中,一支箭分裂成四支,也就是说,四支箭总计分裂成了十六支,正好围成一圈,射向周围树木高高的、浓雾缭绕的树冠。
“扑啦啦——”
剑雨惊起飞鸟。
还有两只被射中,插着箭落下来。
除此之外,再没其他动静。
放下弓,扯一下嘴角:“看来是我想太多。”
先前让他弄得精神紧张,现在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们还用怕猎物偷袭?他们要是真敢,那就是提前往死路上去。”
“也是。”3号把弓背到身后,“他们那点能力,实在不够看。”
4号:“所以我就想不通了,为什么申请的时候,还要签‘安全知情书’。什么过程中不允许退出,故而存在风险,出现任何伤亡,概不负责。请问这种轻轻一捻就死掉的东西,能给我们造成什么危险?”
3号:“免责条款,有用没用都得加上,他们精着呢。”
4号:“也对……”
两个猎人渐渐走远,交谈声散在浓雾森林里。
刚刚被羽箭射过的一棵树上,被雾气和枝丫掩映的树冠深处,下山虎、探花、大四喜,齐齐看着范佩阳,六道目光里全是五体投地。
箭射过来的时候,谁都没敢动,因为这就是猎人的目的,但凡他们动一下,都绝对要暴露。
幸好十六支箭要射十六个方向,横向上箭与箭之间空隙略大,而纵向上,一支箭,只能射一个方向,一个高度,真射到他们的概率其实不高,这场剑雨威慑大过实质。
就在这样的低概率里,射向这里那一箭,正中范佩阳手臂。
运气差归差,但范总一声没吭。
让另外三人服气的,不是说范佩阳忍耐力多强,因为如果被射中的是他们,在最初的一刹过后,咬牙忍也是忍得住的。可怕就可怕在,被射中的一瞬间,范佩阳都没动静。
那种情况下,是个人就绝逼会在应激反应里出那么一点声响,哪怕是“唔”一下呢。
范总都没有。
不光没出声,连姿势都没变,从头到尾只是皱起了眉头。
还能说什么,牛逼就完了。
“你……不疼吗?”下山虎先找回了声音,真诚发问。
范佩阳终于动了。
他握住箭身,用力一拔。
深深没入的箭头,从小臂中抽出。
箭头上的一点血随着惯性甩到范佩阳脸上。
他先从裤腿的口袋里找出包着防水袋的止血纱布,给自己做了简单包扎,接着用随身携带的军刀将箭头撬下来,收好,最后才仔细地擦了脸,抬起了头,回答下山虎:“还好,不算太疼。”
“……”这一系列操作给下山虎看得,都忘了自己先前问过什么了。
探花记得,但他更好奇:“范总,你是但凡能伤到你的东西,都要留下来作纪念吗?”
不然完全没办法解释,为什么要把箭头擦干净放口袋里,太令人迷惑了啊。
其实他们四个碰到一起,就是几分钟前的事。
说是意外也好,说是缘分也行,在森林里盲目摸索的他们,恰好就在这里撞上了。四个人,来自四个不同方向,就在刚才两个猎人对话的地方,走了个迎头碰。
谁知道还没等他们彼此打招呼,就听见了远远走来的脚步声。
还不止一个。
敌我不明,四人二话不说,先上树。
也幸亏有下山虎的[胶水侠],往高处树枝上一甩一粘,分分钟带着他们悠荡上去。
来的就是射箭的猎人,和那个跟着他的闯关者。
之后被称为4号的男人就出现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们只看见4号猎人在矮个背后挥了一下手掌,矮个就被割了脖子。
然后就是数箭齐发。
猎人们的攻击力,洞察力,甚至连直觉,都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雾更浓了。
明明之前爬上树顶,还看得见远山,现在只剩一片白茫,根本辨不清方向。
四人暂时还没有下树的打算。
刚刚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看见猎人,虽然是单方面的,但有太多的信息需要消化。
“那个4号,到底怎么攻击的?”下山虎百思不得其解,“他离了有两米远,那么挥一下手,根本碰不到对方脖子。”
“应该是风,”探花一手抱着树杈,一手举起横向挥了挥,“手掌带起的风。”
探花这一动作,让下山虎又想到了刚刚被杀的闯关者。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守关者杀人,却是第一次目睹这样残酷的杀法,更让他悚然的是,4号猎人当时的神情。
看着从切断脖颈喷溅出的鲜血,对方不是漠然,也不是冷静。
而是在欣赏。
静静的,甚至带了些享受。
“他们和之前的守关人都不一样。”范佩阳迅速在脑内将信息处理完毕,沉声开口,“前三关的守关人,无一例外都表现出‘面试官’特征——观察,筛选,考核。他们的所有行为都围绕一个导向,优胜劣汰,为下一关输送更强者。”
“但是刚才那俩不是,”探花低头看下面,尸体已经消失了,血迹却仍刺眼,“他们在找乐子,为此甚至可以欺骗闯关者。”
【忘了说,你不是我的猎物,是4号的,所以很遗憾,我带你去了终点也没用。】
弓箭猎人对已经死去的闯关者说的这句轻飘飘的话,透露的信息令人错愕,更令人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