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萧煜小院相隔不是很远的正院。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名满头白发的老者端着精心烹饪的莲子羹走进来,这老者正是萧烈的心腹,大管事。
大管事抬头看了沉默的萧烈一眼,轻轻把莲子羹放到萧烈身前的桌上,然后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萧烈沉默的看着墙上还带着淡淡焦黑痕迹的画卷。画卷上女子白衣身后那片焦黑好像在预示着后来的惨剧。
萧烈知道,这些年朝中诸公都怕自己这位暗卫大都督。因为他在五年前太子谋反案之前,他是朝廷上人人皆知的模范丈夫,和妻子恩爱,不出入烟花之地,甚至一房侍妾也未曾有过。
然而就在五年前的那个夏天,他亲手杀死了他最深爱的妻子。
朝堂上的诸公们开始重新审视这位新任的暗卫大都督。
当年他杀死自己的发妻,正是太子谋反案案发后,陛下清理太子一党的时候,也正是他暗卫外卫都督之位风雨飘摇的时候。
很多自以为熟悉朝事的人看来,这是萧烈用来表明自己对于当今陛下的忠心的手段,后来萧烈的青云直上好似也说明了这一点。
然而只有萧烈自己知道,当时的情况绝对不仅仅是一桩太子谋反案那么简单。他所畏惧也不仅仅是那些暗卫中的内卫。
那是五年前的夏天,闷热的夏天,萧烈甚至还记得当时早已寒暑不侵的自己都汗流浃背。皇帝陛下的斥责旨意在安国公府宣读,甚至宣旨之人就是天机阁的人,而东都内城中,更是隐约可以听到连绵不绝的轰轰铁蹄声。
“璇儿,那天你不该去见他,不该说那句话。”
萧烈端起桌上的莲子羹,回忆起当年的一点一滴。
“在这个皇权的俗世,一切敢于违抗皇命的人,都会消失,尤其是先生的压力,除了陛下,又有谁能违抗先生的意志?”
“陛下是大郑皇帝,他只需要一道旨意,可以大赦天下,也可以天下缟素。即使是先生,也要尊重陛下的意见,但是他为什么要宽恕一个罪臣的女儿?”
“先生吗?先生贵为天机阁的阁主,凡人在他眼中便如蝼蚁一般,他不会在意任何人的生死,那么谁能救你?我吗?我不是道宗掌教,我不是佛门首座,我不是魔教教主,我也不是剑宗宗主。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可以违抗陛下和先生的意志。所以,我只能用你的死亡来换取我的存活。”
在那个夏日的黄昏,随着那个美丽女子的死去,安国公府避免了血流成河的惨剧。
如今五年过去,那曾经的大学士之女,安国公夫人已经成了萧烈残酷威名的一块基石。只有提起萧烈暗卫如何冷酷时,才会被偶尔提及。
大郑王朝,会传承下去,那么安国公府也要随着大郑王朝传承下去。
只要能保住传承,没人在意那个无辜死去的女人。
他也极力说服自己不在意。
当然,那个无辜女人的儿子除外,他在意。
日照当空变成日薄西山,萧烈的表情重新恢复漠然。
他出了安国公府,夕阳洒下的光芒落在他黑色袍服上,染上了一层血红。仿佛地狱的修罗。
走进暗卫的衙门,听下属禀报最近各地暗卫发来的情报后,萧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交由外卫都督酌情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