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古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跪倒在地,道:“老臣……老臣……见识浅薄,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你可是有脸拿俸禄呢?”李隆基阴恻恻地道:“朕是让你来当宰相的,可不是让你来尸位素餐的!”
魏知古直羞得满面通红,将头顶的乌纱帽摘了下来,放在身旁,道:“老臣无颜再居相位,现在向陛下乞骸骨!”
“什么?你搞砸了差事,就想跑!魏老头儿,你要不要脸啊?难道你读了这么多年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吗?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你到底还有没有半点儿良心啊……”
其实李隆基天资聪颖,在彻底堕落前,御下既不太严,也不过宽。对于臣子们,尤其是宰相,还是比较客气的。
但是今日,他被崔耕的战绩震撼了个不轻,心中一股子邪火无处发泄,说出的话真是刻薄无比。
魏知古一生清廉,铁骨铮铮,何曾受过这等谩骂和羞辱?最关键的是,这事儿看起来的确是自己的罪过,推脱不得。还有,说出这话的,竟是至高无上的大唐天子李隆基,这差不多相当于盖棺定论了!
“我……我……”
噗!
终于,一口鲜血,从魏知古口中狂喷而出,血染紫袍!
噗通!
老头子只感眼前一黑,跌倒在地。
“魏相您怎么了?”
“魏相您倒是说句话啊!”
“来,我扶您起来。”
……
众宰相一阵慌乱,连李隆基都有些慌神儿,道:“快,快把御医找来!”
然而,此时已经晚了。
张说将手往魏知古的鼻子处一抹,语带哭声道:“不必了,魏相他,为国事操劳过度……已经……去了。”
可不是为国事操劳过度吗?总不能说是李隆基把魏知古骂死的吧?
众人先是统一了口径,然后李隆基命人将魏知古的尸身抬走,下旨赠魏知古中书令、鄂国公,极尽哀荣。
善后完毕,李隆基也恢复了部分理智。
他问道:“魏爱卿死了,宰相仅余四位,朕准备再选一人为相,不知几位爱卿以为,谁最为合适啊?”
举荐宰相可是扩张自己实力的最好机会,大殿内刚刚因为魏知古之死而冷清的气氛,迅速热烈起来。
姚崇想了一下,道:“微臣举荐宇文融。此人乃京兆万年人,太宗年间宰相宇文节之孙。宇文融颇擅理财,嫉恶如仇,可以为相。”
“宇文融?”
李隆基对此人还真有印象,其人不仅擅长理财,还特别擅长揣摩上意。每次给自己的奏章,都让自己看得极为舒坦,好像每句话都能说到自己的心坎里。
当即,李隆基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嗯,宇文融不错。其他爱卿有什么意见没有?”
张说一向和姚崇不对付,赶紧道:“宇文融御下太苛,属吏怨声载道,如此气量,怎能为我大唐宰相?”
“哦,那张相以为,何人可以继任为相呢?”
“微臣举荐御史中丞张嘉贞。其人非但嫉恶如仇,还官声甚好,可以为相。”
姚崇当时就急了,道:“张嘉贞要是没有崔耕,还在做一个平民百姓呢?!你张说让此人为相,到底是何居心?那不是引狼入室吗?”
张说道:“哦?那姚相的意思,就是张嘉贞因为那事,和崔耕有勾结了?崔耕为官多年,朝廷上和他有过瓜葛的多了去了,就是你姚崇恐怕也不例外吧?我还要问你,单此事说事儿,到底是何居心?是不是把和崔耕有瓜葛的人,都推到崔耕这边儿?”
“你……你血口喷人!”
“我看你姚相才是无理取闹!”
……
就这样,二人越说越僵,也就是顾忌着大臣体面,才没动起手来。李隆基见此状况,脸色阴沉地仿佛能滴下水来。
张九龄却看出了便宜。
待张说和姚崇的声音渐低,他轻咳一声,道:“微臣也想举荐一人。”
“什么?”张说和姚崇齐齐惊呼出声,
别看同样是宰相,那也要论资排辈的。宋也就罢了,张九岭乃是新贵,按说在举荐宰相这种大事上,跟本就没插嘴的资格。
姚崇不悦道:“你张九龄才当了几年官儿,认识几个人。凭什么推荐宰相?”
张说也同仇敌忾,道:“就是,就是。张九龄你根基太浅,要举荐宰相啊,过几年再说吧。”
然而,李隆基却道:“张说爱卿和姚崇爱卿,为了宰相的提名争执不下,朕倒是想听听张九龄的意见。说说吧!”
“是。”张九龄道:“微臣举荐的这个人,乃是微臣的同年,兵部侍郎李林甫。”
“不行!”姚崇马上道:“李林甫素有贪墨之名,如何能为百官表率?”
张说道:“另外,据我所知,李林甫在兵部的人员也算不上多么好,人们常常以“小人”称之。”
张九龄微微一躬身,道:“二位说得李林甫的缺点,我都知道。不过,据我所知,他有一个大大的优点,宇文融和张嘉贞二人,远远比不上!”
“到底什么优点?”
张九龄没理张说和姚崇,而是冲着李隆基跪倒,道:“微臣听李林甫说……他有破崔耕之策!”
“啊?破崔耕之策?”李隆基豁然而起,道:“那还等什么?快请,快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