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岛上有李善和林知祥的势力在,崔耕对自己的安全,并不怎么担心。
所以,他对于劝解金乔觉这个差事,只是感到有点儿难办而已,却绝没有尹紫依所期望的那种紧迫感。
相反地,崔耕感到非常有意思。
谁能想到,如今为情所困的金乔觉,会在后世被认为是地藏王菩萨的化身呢。
所以,他想把金乔觉现在的样子画下来,以做纪念。
当然了,要是明目张胆地画金乔觉,这张纸肯定带不出去。
崔耕决定运用一个小技巧,这技巧的名字,就叫负残像性视觉效果。
简单地说,人的眼睛看到一种颜色的时候,总会要求它的相对补色出现,如果这种补色没有出现,眼睛就会自动调节,在视觉中制造这种颜色补偿,
后世人们根据这个原理,制作了很多画像。这些画像表面上看起来是一团杂款无章,毫无意义的涂鸦,但看久了之后,再转看别处或者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绘画者希望人们看到的图案。
崔耕虽然年幼时学过一些丹青之术,但对这“负残像性视觉效果”,只是根据后世的记载,知道原理而已,还真没实践过。
但是,没关系,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反正他对效果的要求也没多高。
崔耕拿过毛笔来,开始作画。
画了一张,盯了一会儿,双眼望天,觉得不太满意,又重新作画。
总而言之,他一定要画一个佛陀,面目表情和现在的金乔觉完全相同。
然后,还要加上地藏王的标语: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直到天光放亮,崔耕才画了一张自认为比较满意的。
他盯着那画像看了一会儿后,双目望天,眼前就出现了一个椭圆,内中正是自己希望的图像、
“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忽然,一阵大笑声响起。
崔耕被笑的心里面发毛,迟疑地看向金乔觉道:“你到底明白了什么?”
“我要出家!”
崔耕越发奇怪了,道:“不至于吧?难不成,你因为得不到俞寡~妇,就要出家做和尚了?”
“哪啊,师父,您莫考验我了。”金乔觉躬身拜倒,道:“恩师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崔耕赶紧错开一步,双手虚扶,道:“王子殿下,咱们把话说清楚,什么师父徒弟的?”
“对,是得说清楚,要不然弟子怎配拜您为师?”金乔觉颇为兴奋地道:“弟子今日,在俞娘子面前大大的丢脸,回来之后,甚感羞恼。不过后来,我仔细一想,自己从小锦衣玉食,从没吃过什么苦,今日受此之辱,尚感如此痛苦,其他人地位远不如我,财产远不如我,又该感受过多少痛苦呢?人生在世,为何如此艰难,到底该如何解脱?”
崔耕瞪大了眼睛,道:“你刚才就是因为在考虑这个,才一直不肯理我?”
“恩师您还考验我呢?”金乔觉道:“若非您看出了弟子的所思所想,有意点化弟子,刚才为何要讲佛教故事?”
“我……”
“恩师解释不清了吧?弟子心里也明白,我实在太过愚钝了些,您讲了那么多佛经故事都没开悟。最后,您不得不施展大神通,指引弟子。呃……您施展这个大神通,肯定会耗费甚多功力吧?如此大恩大德,弟子多谢了。”
“等等……怎么这还跟什么劳什子神通有关了?”
“您刚才做的这些画,看了之后,闭目可见佛陀,难道不是法力?哦。我明白了。”
金乔觉猛地一拍脑袋,道:“弟子听说过,我佛门中人,只重佛法修为。佛法修为到了,神通自然而来。而只重神通,就是舍本逐末之举,没什么大出息。”
擦!这也能脑补地如此合情合理?
崔耕现在也明白过来了,今日之事其实是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金乔觉本身的思想,和佛家非常接近,很容易就被佛教所吸引。换句专门的术语,就是金乔觉身具慧根。
别人经过了这场挫折,可能一蹶不振,可能一心想着翻本报复。唯独金乔觉,竟思考起人生的意义来。
赶巧了,自己又在有意无意间,讲了许多跟佛有关的故事,并且画了那个如同神通一般的画。
结果,金乔觉深深地陷了进去,只以为,自己应该出家为僧。这个决定,比历史上他做出同样的决定,足足早了十年。
这件事到底是好是坏,自己究竟是该顺水推舟地应了,还是解释清楚呢?
崔耕一阵犹豫。
金乔觉可怜巴巴地道:“怎么?恩师可是因为弟子愚钝,不愿收我为徒吗?”
“这个……”
崔耕决定还是实话实说,道:“不瞒王子殿下,您完全猜错了。我不是什么世外高人,就是一个普通的商人而已。刚才讲关于佛的故事,只是为了开导你,别无他意。这些画是我闲着无聊随便画的,算不得什么神通。”
“恩师不愿意收下弟子,也不用打这种诳语吧?”金乔觉有些不满,道:“普通商人能随口做出两首绝妙好诗?普通商人能搜罗一个力大无穷的兄弟?最后,除了您以外,还有哪个普通商人可以画出这等可以令人见佛的奇画?”
崔耕只得道:“虽然说出来令人难以相信,但你既然相信我点化你,就应该听说过,“出家人不打诳语”吧?我方才说得的的确确是实话。”
这个解释堪称完美,你相信我来点化你,就得相信我没说谎。你觉得我在说谎,那方才就是纯属巧合。
然而,金乔觉不愧是日后的地藏菩萨化身,崔耕这么完美的解释,都能被他找出漏洞来。
金乔觉猛地一拍大腿,道“弟子明白了,您肯定是某位高僧大德的转世而不自知,一举一动都暗合缘法。既如此……恩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这也行?
崔耕深感无奈,还准备继续解释。
可是金乔觉的下一句话,却让他解释的话语,难以出口了。
只听金乔觉道:“我新罗崇尚佛法,自法兴王以来,历代国主都取佛名,以佛王自居。恩师身具佛性,何不前往新罗一游,暂居法流寺内,也好沾染佛性,早日明白自己的本来面目?”
“这……”
崔耕口中犹豫,心中却暗暗道:这岂不是想瞌睡来了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