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耕的话一应验,马上就将李隆基推到了一个非常难堪的境地。
首先,即便是姜皎和李隆基联合出这五百万贯钱,也非常不容易。
先不说姜皎愿意不愿意出,即便他出了,以后可怎么办?暗堂的正常运转还要不要维持了?
再者,宝严和尚若是这场大灾的罪魁祸首,李隆基也难辞其咎。在这场大灾中死亡的百姓何止万人?千夫所指,他还做什么皇帝梦啊?
既丢了面子,又丢了里子,这可咋办?以后自己还能东山再起吗?
蹬蹬蹬~~
正在李隆基为难之际,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传来。
紧跟着人影一闪,王毛仲走入了屋内。此人是高丽人,身形高大,武艺精熟,深得李隆基信任。
他微微一躬身,道:“启禀王爷,外面有个人要求见您。”
“什么人?”
“此人叫王琚,是个平民百姓。”
“王琚?平民百姓?”李隆基心情不好,道:“没听说过,不见!王总管,你莫什么阿猫阿狗都往本王这领!”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王毛仲委屈道:“此人虽然名不见经传,但是送的礼多啊!您瞅瞅这个。”
说着话,他一伸手,从袖兜中掏出一个锦盒来。
李隆基接过锦盒,打开来一清点,当时就有点傻眼,道:“这是聚丰隆银号的钱票十万贯,他究竟想求本王办什么事儿?”
还有句话他没说出来,我现在肩膀头太窄,太大的事儿可干不来。你有这么多钱,贿赂我干啥,直接找武三思多好?
没想到的是,王毛仲回道:“启禀王爷,人家王琚说啦,十万贯钱别无所求,只想跟您见上一面!”
“本王有这么大的面子?”
尽管李隆基将信将疑,还是命王毛仲将王琚请进来。无它,李隆基现在实在是太缺钱了。这位的见面礼就是十万贯钱,若是能把他收服,很可能这关就过了!
功夫不大,脚步声声,王毛仲领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进了屋内。
好人物!
李隆基一见此人,就不由得暗赞了一声。
王琚其实长得不算多么俊秀,只是小帅而已。关键是那身气质,飘然洒脱,仿若谪仙降世,任何人见了都只想与之为友,不愿与之为敌。
不过,王琚对李隆基的态度,就不那么友好了。
他也不见礼,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道:“王爷既有天下之志,为何怠慢贤才?”
“哪里?”李隆基面色有些尴尬,否认道:“恐怕王先生误会了,本王并无大志,只想做个闲散王爷而已。”
“哦,是吗?那隆庆池的传说,也不是王爷放出去的喽?”
“确实不是。”
王琚轻笑一声,道:“敢做不敢当?既然如此,在下告辞!”
“别介啊!”
李隆基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大财神溜走,赶紧一使眼色,示意姜皎相拦。
姜皎道:“王先生莫着急走啊!古人云,君不密则失其臣,臣不秘则失其身。您一来就和王爷谈如此敏感的话题,却不自报来历。即便王爷真有天下之志,也不能告诉你吧?”
“倒是在下孟浪了。好,那我就将自己的来历介绍一番,某本是怀州河内郡人,精通玄学黄老之术。一年前,我来到长安,得到了琅琊郡公王同皎的赏识……”
随着王琚娓娓道来,李隆基对他的过往,也了解了个差不多。
王同皎事败之后,王琚逃到了扬州城,改名换姓给一户富商做教书先生。
那富商眼光不凡,就把自己的独生女儿嫁给了他。
王琚本想就此安稳度过余生,然而,在听说了王同皎死讯之后,他那颗心又不安分了,想为至交好友王同皎报仇也就是杀韦后和武三思。
崔耕是韦后的女婿,怎么都不可能帮王琚复仇。他思来想去,决定先来长安考察一番再做定夺。
此时那富商已经被王琚忽悠瘸了,拿出了大笔的钱财,任他随意花用。
王琚来到长安后,发现李隆基颇不安分,就把他当作了重点考察对象。终于,趁着今日天晴,李隆基大败亏输之机,前来毛遂自荐。刚才的傲慢无礼,也是有意为之,想考验下李隆基是否足够礼贤下士。
听起来倒是挺合情合理的。
“这样啊……”
李隆基一使眼色,王毛仲就出去,找暗堂核实王琚的身份了。李隆基则施展三寸不烂之舌,在这对王琚旁敲侧击。
比如说,当前天下大势如何啊。比如说,韦后擅权,该如何应对啊。比如说,当今陛下有三子,每个人该如何评价啊。
王琚对答如流,李隆基甚为满意。
终于,王毛仲重新进来,在李隆基旁边耳语了几句。
李隆基脸上的笑容就更亲切了,道:“崔耕和本王那个赌约……啊,不,约定,王先生听说了吧?本王一下子拿出五百万贯钱来,实在是捉襟见肘啊,不知先生……”
王琚慨然道:“这有何难?王某人愿将丈人所赐的三百万贯钱,全部献与王爷。”
说做就做,他一伸手,将随身带着的包袱打开。姜皎一清点,一万贯钱一张的聚丰隆钱票,正好是三百张!
幸福来得太快,李隆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镜和耳朵,道:“这怎么好意思,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你真肯将这些钱献给小王度过难关?”
王琚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道:“这算什么?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王爷您能得登大宝,诛杀韦后和武三思,在下愿付出一切代价。”
“先生真是重义轻财,小王佩服!”李隆基激动得长身而起,道:“不知先生想要什么官职,小王一定尽力为您办到。”
“在下身份尴尬,这就不当官了吧。”
“那怎么成?”
……
刚开始,李隆基还以为王琚的不想当官是故做谦逊之举。不过,又交谈了几句后他发现,王琚刚才所言完全是真心实意。
李隆基道:“如果王先生不想当官儿,又准备以什么名义,留在小王身边呢?”
王琚颇为洒脱地道:“当一名清客即可,某家的飞丹炼药,谈谐嘲咏,足堪与优人比肩!”
“那实在是委屈先生了。”
至此,李隆基对王琚引为心腹。
又略微交谈了几句之后,他问道:“小王的志向,先生已然知晓。韦后不足惧,武三思也不过是冢中枯骨而已,但那崔耕崔二郎甚为难缠,不知先生何以教我?”
“崔耕神通广大,王爷您对付不了他。”
“你……”李隆基有些不悦道:“那本王岂不是永远难遂大愿,先生又为何甘愿辅佐于我?”
“话不能这样说,王爷有没有听说过这句话,神通不及天数?”
又是神通不及天数!
姜皎想到刚才自己也对李隆基说过“神通不及天数”,却被现实狠狠打脸,当时就有些脸上挂不住,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爷面前,还卖什么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