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你这运气也实在是太衰了!”
刘老四嘬了下牙花子,“要不……俺这就回长安,劝陛下收回成命?”
“你?”崔耕不是瞧不起刘四郎,只是他这话也太托大了,开玩笑呢吧,一个五品太监能有那么大的面子?还能劝女皇陛下收回陈命?真当自己是大明朝的九千岁魏忠贤呢?
刘老四解释道:“临来之前,陛下曾经特意召见过撒家。要不然,俺咋知道你这次升官儿的内情呢?我估摸着吧,陛下要是知道你得罪了突厥的大人物,也不会将你迁往定州任职了!”
“得了吧,陛下若知道,那就更不会收回成命了!”崔耕分析道,“四郎你想,朝廷原来不知道突厥攻哪,二十多个州府处处设防。现在有我这个活靶子在定州城里,那只要将定州守好了就成,这对大周而言,岂不是一桩好事儿?”
“也对,这倒是对朝廷是好事儿,只不过对二郎你吧,诶…兄弟,你这时运真不济!”
突厥一旦叩关攻城入侵内地,一般是抄掠一番,崔耕这个定州长史基本上没啥危险。但若再加上他和赛沐超父子的这番恩怨,那可就不好说了!
一时无解,崔耕唯有接受现实,“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对了,此番限我三日内赴任定州,这么急,也来不及交接啊,新任的江都县令是谁?”
刘老四微微摇头,道:“现在朝廷上下都忙活着备战,防着突厥冷不丁给咱来一下子,哪顾得着这事儿?江都县令一职,暂由陈县丞代理。”
“代理?”崔耕心中一动,道:“那能不能让上官舍人想想办法,把‘代理’这俩字儿去了啊?让陈县丞直接继任江都县令一职?”
“这……”
刘老四有些为难,道:“给陈县丞升一级倒是不难,找个实缺也不难。但这江都县令的位置肥得流油,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恐怕上官舍人也无能为力啊。”
崔耕道:“还请四郎在上官舍人面前多美言几句,小弟在扬州有不少产业,这没个自己人照应着,迟早不是帮人作嫁衣裳?”
糖霜作坊还有上官婉儿三成份子呢,这话倒是打动了刘老四。
他想了一下,点头道:“也不是完全不行,二郎你为朝廷出生入死的,朝廷总不能连你的后顾之忧都不管吧?”
虽然按照律令,官员不准经商,但有的是变通的法子。到了现在,这条律令已经形同虚设。
以上官婉儿和武则天的关系,赶对了时机,完全可以直接拿这些产业说事儿。
武则天一松口,陈三和的江都县令一职就算稳了。
这事儿,刘老四当着崔耕的面,算是应下了。不过他不敢保证真的能行,只得尽力施为了。
……
突厥入寇的目标很可能是定州!
此事关系重大,刘老四不敢耽搁。草草吃罢了一顿午饭后,就告辞回长安了。
当然了,马背上少不了五百两黄金的程仪,以及托他转交给上官婉儿的一些小礼物。
至于崔耕,则赶紧召集心腹们议事。
他先是通报了陈三和有可能升为江都县令的消息,接着才对大家说道:“我虽然升官了,不过这个定州长史却是个佐贰官儿。你们若跟我去了定州,一时半会儿地也安排不了啥合适的位置。另外,突厥入寇在即,此行危险重重。所以,愿意跟本官一块儿走的,本官欢迎。想继续留在扬州的,这里也是咱们自己的大后方,也得有人守着。”
封常清大脑袋一晃,不假思索地举手道:“俺没啥说的,大人去哪,俺就去哪。”
周兴也表态道:“在下这身本事,以往都是用在汉人身上,现在也该让那些突厥崽子们尝尝了。”
宋根海也道:“卑职当然是跟大人一块儿走!”
“嗯?”崔耕对宋根海的反应颇为意外,问道:“这不像你小子的风格啊!”
宋根海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合适的位置?是当捕快班头,还是府兵的队正?俺可不在乎这些芝麻绿豆的小官儿,有就有,没有就算了。”
陈三和好奇道:“那你在乎啥?”
宋根道:“当然是封妻荫子!”
“你就拉倒吧,封妻荫子最低也得是五品官儿。”陈三和撇了撇嘴,不屑道:“咱们大人为了朝廷立下了多少功劳,现在也不过是官居五品。你文不成武不就,也想弄个五品当当,除非你宋家祖坟冒上几抹青烟来。”
宋根海摇头道:“假神棍,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咱先别说我,就说你自己吧,能比我高明到哪去?你这不眼瞅着就要当江都县令了吗?再进一步可就是五品。难不成你见过你家祖坟冒青烟了?”
“我……我那是……”陈三和被挤兑坏了。
“你那是沾了咱们大人的光。”宋根海道:“我也没打算靠自己啊。你仔细琢磨琢磨,我才跟了大人几年啊,这就是七品散官了,怎么就不能想想五品官儿?这叫鸟随鸾凤飞腾远,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陈三和纠正道:“咳咳,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
宋根海摆了摆手,道:“反正就是那个意思,跟着大人能升官发财,封妻荫子,傻子才窝在扬州呢。”
“那还有突厥的危险呢?”陈三和又问。
宋根海满不在乎地道:“富贵险中求,大人都不怕,我怕啥?”
现在就剩下姚度没表态了,他低下头去,一声没吭。
宋根海着急了,道:“老姚,你不会是贪生怕死吧?”
“倒不是怕死……只是……只是……”
陈三和冷笑道:“姚兄恐怕是舍不得那个寡~妇吧?哼,贪色忘友,也比贪生怕死好不到哪去。”
“什么寡~妇?”宋根海眼前一亮,姚度不仗义啊,妈的,居然偷摸养了女人。
陈三和八卦道:“就是信义坊米字巷有个姓王的寡~妇,今年三十多岁,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姚兄和她打得火热,难舍难分哩。”
姚度的老婆三年前就死了,现在跟一个寡~妇勾搭上,也算是人之常情。
崔耕轻笑道:“老姚,你这算临老入花丛啊,真的假的?”
姚度嘴角颤动了几下,终于下定了决心,正色道:“确有此事。莲儿待惯了扬州,不想去定州。”
宋根海道:“谁管那个王寡~妇啊,现在说得是你!”
“我?”
姚度忽然起身,给崔耕磕了一个响头道:“姚某人不过是中人之姿,大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所以……在下想留在扬州。不过,若大人真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只要一句话,我就跟着您去定州,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我呸,大人是强人所难的人吗?说得好听,还不是不见色忘义!”宋根海鄙夷道。
其他人看姚度的目光也变得鄙视起来。
不过,崔耕倒是觉得没啥。
姚度无非是擅长处理文牍以及处置基层政务,而这些事情,周兴都比他强得多。如他所言,跟不跟在自己身边,实在是无关大局。
想到这里,他喝罢了宋根,又把姚度搀扶起来,笑道:“其实你留在扬州城,对本官也是一件好事哩。糖霜工坊、毡帽工坊和四海商号,都需要一个本官信的过的人盯着。陈县丞到时候始终要处理政务,只能说是照拂一下,真正的具体事务,以后就要靠你多费心了。”
“啥?”姚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大人的意思是说,四海商号,你准备也让我管?”
“当然了,四海商号的总部总不能跟着我搬到定州去吧?这样吧,就由你代本官出任四海商号的大董事。”
四海商号的股份构成非常复杂,为了协调各股东之间的关系,成立了“董事会”。这大董事一职,崔耕就当仁不让了。
大董事就相当于后世的董事长。
姚度这个中年老汉,感动得险些哭鼻子。
要知道,四海商号不仅可以调动数百万贯的钱财,还可以调动庞大的官府势力。
不夸张地说,大董事所拥有的权势,虽然比不得张潜这种封疆大吏,但比起一般的刺史来,绝对不遑多让!
从某种意义上讲,姚度知道自己的确是“背叛”了大人,但人家却如此待自己!
诶,这要是不知感恩,自己还算是个人吗?
姚度再次跪倒在地,连磕了几个响头,“愿为大人效死!大人,您就看姚度的表现吧,但凡这些买卖出了一点问题,姚某人愿以死赎罪。”
崔耕其实也看中了姚度没啥野心,一个七品散官就让他不思进取了,所以才对他委以重任。
……
……
安排好了这些人,崔耕又发出暗号,邀骆宾王一会,临行前对共济会做出安排。
愿意做安善良民的,一切照旧。
渴望建功立业的,可以跟水师会和,前往辽东的一处岛屿先暂时驻扎。
这些人虽然数量不多,但贵在精锐。
若突厥人大举进攻定州,他们找准机会突然出击,说不定还可以立下大功。
接着。这些人就可以自称是被突厥人掳走的汉人,将自己的身份彻底洗白了。
骆宾王道:“大人的主意固然不错。不过,辽东之地,真有适合屯驻的岛屿吗?”
崔耕在舆图上划了一个圈儿,指指点点道:“这里别说驻扎几百人,就是几万人都没什么问题。”
“这里是什么地方?”骆宾王是真不懂辽东地形,尤其是海上岛屿。
崔耕笑道:“碧海真如画,蓬壶隔水崖,波澜成雉堞,精凿隐人家。时放桃花棹,堪寻菊谷花,何当乘跻往,绝顶隐流霞。此地可名为桃花岛。”
这诗虽然不咋地,但很不要脸,这首诗还是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