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医工来看过,言燕寒时并未感染疫病,只是忧虑伤身,须得在殿中休息几日。
他便没有了顾忌,若是李娇在身侧,也从不刻意保持距离,总是试探着靠近。
便如此时这般,他的身子微低,双眼深邃似星辰,正凝在李娇的脸上,偏他的脸颊还泛着红晕,一派害羞的模样。
李娇抬头,看着他笑,并不说话,只目光就把男人看的低下了头。
“公主不信我?”他急声道。
李娇忽然觉得,燕寒时这人竟然还有些可爱。总是怕极了自己会生气般,就连看她的眼神都是怯怯的,又可怜又可爱。
她心想,或许是以前性子太坏了,又把燕寒时当成奴隶来看,趾高气昂的对他……也不知道是为何,或许是男人表现的太傻?总是觉得无论她再如何糟蹋他,他都不会离开自己。
“大王是身强体壮不错,若是我惹怒了您,您再打我可怎么办。”她瞥一眼忽然沉色的男人,轻笑一声,用手推开他挡在身前的胳膊。
“我不会…”他大呼一声,还未说完便被李娇打断。
“只有蛮力可不行,”她摇摇头,坐在椅上,托腮看着男人,“大王这次虽然没有染上疫病,那是你运气好,您可曾想过那小兵为何会撞在您身上?”
燕寒时皱眉,“或许只是因为下雨走急了,毕竟我并未染上疫病,之前猜想的有人故意要害我,可能并不是真的。”黑虎营中到底是他的亲兵,他并不愿意去猜测。
“怎么可能这样正好呢?”李娇伸出手指勾了勾,燕寒时立马走到跟前去,坐在她的身侧,听她道:“这次疫病,可是将你拖下来的大好时机啊!”
“你可听外面是如何说你的?”
自从大巫占卜之后,平阳城中的百姓心中皆怨恨上了燕寒时,只因大家心中都认为是燕寒时的缘故,才会使得燕国平白遭此劫难。
且人大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就如之前燕寒时失踪,对燕人来说,大王是谁都无所谓,反正他们的生活都一样的过,并不影响什么。
可现下不同——
此次疫病范围虽不算广,人数却也极多,无论病情的轻重全部焚烧,实在令其家人心中难过,亦会让未染病之人觉得危机。
更甚者,大巫还占卜得,须得挑选一百名童男女祭祀巫神,才可平息巫神怒气。
平阳城虽是燕国都城,人数也只几百户而已,家中有孩子的自然不愿意。
如此,他们心中自然不满。
李娇道:“他们本就认为这次疫病是因你的缘故,巫神才降罪的,若是你亦染上,不正是坐实了这一点?况且现在也没有药方可医治,不仅毁了你的名声,更甚者,你的命也没了。”
她笑了一声,看着被气的满面通红的男人,“虽然你本就没有好名声。”
燕寒时眉头紧皱,“黑虎营……”他顿了许久,才哑声道:“竟然有内应!”
他这几日本就身体不适,脸色便愈显苍白。此时又觉得怒火中烧,眼圈都红了,瞧着可怜极了。
李娇本托腮看他许久,见他拳头都捏了起来,俊美的五官略显狰狞的皱在一处,真怕他气晕了过去。
“既有内应,找出来便是,你气什么?”
她伸手牵住他的袖子,将他往身边拽了下,男人果然踉跄一下,险些歪倒在女人的身上。
等他反应过来,立时瞪大眼睛去看她,不懂她方才是为何。
“公主,你这是…”
“脸都气红了。”她伸出指尖,试探的戳上他的脸,果然看起来冷峻,碰上也是硬邦邦,她又戳了下他的脸蛋,这才将手收回。
燕寒时瞪着双眼瞧她,本就深邃的眸此时映着水光,全然忘记了黑虎营内应之事给他带来的气愤,只知现在心快要跳出来了。
满脑子都是,公主她竟然碰他的脸,她是笑着的,并没有厌恶!
李娇又戳了一下,抬眼睨他,“怎么,我还碰不得?”
“碰,碰得的。”他结巴道。
只感觉脸都不是自己的了,恨不得公主再多戳几下,虽然她一开始力气是轻的,可是后来那一下她下了狠力,有些疼,他却咧嘴笑了起来。
“傻子。”李娇轻斥一声,又道:“黑虎营中的事,你莫要过多烦忧,韦医工医术极好,我信他定能有方法,只是时间问题,待疫病消除,其余事再开始谋划。”
“当下之事,乃是疫病。”
正午,大巫及一众大臣跪在殿门外,直呼要大王向巫神告罪,另选百名孩童献祭。
姒太后亦来到门外,被人扶着,颤巍巍的立在一侧,被气极的模样。
“真是作孽啊,我对不起死去的大王,竟然眼睁睁的任由燕国变成如今的模样…”
相邦大呼道:“姒太后莫要这样说!是臣等无能,不能扶持大王,臣亦有罪!”
彼时燕寒时正在屋中,听到外面的喧哗声,很是不耐,“发生了何事?”
宫人将门外发生的事情如实禀告,果见燕寒时满脸愤怒,甩袖而出。
“尔等要作何?”
“大王!如今疫病横肆,请大王早做决断,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大巫亦道:“臣卜算得,为今之计只有设坛,祭祀巫神才可!”
“大巫,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毕竟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这……”
姒太后早已泣哭不止,被宫人扶着才能面前站立,“都怪我,怪我,大王早早丧母,我便是他的母亲,是我没有教育好他!本来就知他的命格不好,却不加以约束,这才造成当日的局面!”
燕寒时冷脸看着姒太后哭诉,冷嗤一声。
李娇蹲在炉旁,道:“韦医工送来的这药方,可以强身健体,如此才可百病不侵,且听他所言,疫病的方药也有了头绪,可真是太好了。”
桂香问道:“喝了这药便不会被感染了吗?”
李娇:“嗯,待会你们再照着这药方多熬几碗,吩咐宫中的人都喝些。”
周围的宫人连忙谢恩。
“谢公主!”
李娇安排好人熬药,便起身离开。是以,她没听到药房人的话——
“公主说的我没听错吧!这些药还要分给咱们喝?”
“这些可都是大价钱啊,咱们只是奴而已,公主她真会这般好心?”
“你们可别忘记了,这位可是李国的大公主啊!大公主她本来就是菩萨心肠,从李国来的人全都对她夸赞不绝,都后悔没曾见过她一面呢!”
“大公主,当真是好心啊!”
他们说话的功夫,心中对李娇的认识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只以为李娇真如旁人所说的那样,是个只会迷惑大王的妖女,竟没想到,都是骗人的假话!
宫内今日喧哗的很,应是大巫在设坛占卜。李娇向来是不信这些的,再说,她本就是李国人,便没有去。
正巧韦溪将药方送了来,嘱咐她喝下去。
这药方对现下病症轻的人是大有用处的,便是无病之人喝下亦能防止沾染上。
而那些重病之人,还须多等几日,才能瞧见疗效。
李娇回宫后将衣服换了下来,“这药也太苦了,弄的我身上都是一股苦味,难闻极了。”
“奴去给您拿糖去,”映月蹲下身子,打开榻边的小匣子。
李娇爱吃甜,身边总是备着饴糖,小匣子里也总是装满了糖。
不过有一点让映月头疼极了,公主吃起糖来总是没有数,非的把牙齿吃坏才行。
“公主,你怎的把糖都吃完了?”映月小呼一声。
李娇喝了几口果茶,这才道:“这可不是我吃的,你可莫要看我,”她笑了一下,“我都送人了,忘记与你说了,正好今日再备上,我都好久没吃了。”
“外面怎么了?”
她探身朝外看去,就见本各司其职的宫人皆步伐匆匆朝殿门跑去。
“奴去问问。”
不等映月出门,寺人全已快跑而来,“公主你快去瞧瞧大王,他、他晕倒了!”
“唉,燕国这下可如何是好?”
有大夫在门外叹息一声,几人对视几眼,皆用大袖将口鼻遮掩,生怕沾染疫病般。
“如今城中疫病横肆,大王如今已高烧不退,可见已沾染疫病啊!”
殿门之外,众人议论纷纷。
左司马皱眉,呵斥一声,“医工还未诊断,尔等莫要乱说!诅咒大王,已是死罪!”
姒太后看了他一眼,掩面道:“司马所言不差,我等皆不希望大王有事,可是方才见他的神色,分明是发了高热,而疫病便是如此,他几日之前又去了城西,唉,现下这种状况,怎能乱跑。”
她双手合十,不住的默念着什么,众人见她如此,皆叹息不止。
“兵士皆是国之砥柱,如今却只能等人救治,大王痛惜不止,这才前去,亦是安抚兵士们,燕国有如此感念下属的大王,才是大福,”李娇走来,笑语盈盈的瞧着满脸苍白的姒太后,“太后莫要担忧,大王身子好,说不定只是连日劳累,发了高烧,休息几天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