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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三十二朵娇花(1 / 1)

桃花灼灼盛放,映照在燕昭眼底。

他如同画中走出的人,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只虚揽了李娇下,待她站稳这才将手松开。

“王兄最容不得二心之人,这几日王庭众人被他捉拿了大半去,”燕昭轻摇了几下头,“乱世之中,强者为王。李国于他来说不过蝼蚁一般,但王兄却将公主带来燕国,只是以质女的名义好生招待着,着实情深。”

他的语调温柔,目光一直落在李娇的脸上。

李娇面露疑惑,“为何要跟我说这些?”她瞥了眼燕昭身后的屠刀,后退一步,将方才被男人碰到的地方用帕子扫了几下。

燕昭抬眸看向大步朝这里走来的燕寒时,慢声道:“他是我的王兄。可公主似乎对他并没有丝毫的情谊,只王兄一人苦恋着,所以提醒公主一句。”

“提醒我?”李娇将手中的桃花扔掉,一脚踩在了上面,“王子倒是兄弟情深,若真是想对他好,便该好好的待在府中,莫要乱窜。”

她已经知道了,当日刺杀之人便是燕昭身旁的近卫屠刀,本以为燕昭这双腿也是假残,可方才跌倒,手下扶着的却是空荡荡的。

燕昭按住屠刀将要抽刀的手,并不理会她话中的讽刺,始终笑的温柔,道:“只是与公主说一句,莫要辜负了王兄的一腔真心。”

......一腔真心?

燕寒时上前来时,就见李娇站在桃花树下,凝眸。他顺着视线看过去,只看到燕昭的背影,心下忽然一涩。

方才他听闻消息赶来,便见到两人站在桃花林中,桃花烂漫洒在两人的周围,女人娇媚男人俊美,好一对郎才女貌。

他的脚步生生的停顿住,想要往前去可又害怕。

燕昭的母家是贵族出身,从小又受到极好的教育,与燕寒时虽是同父异母,可过往却是天差地别。

燕寒时自生来便在泥沼里挣扎,除了一身的蛮力再无其他,自坐上王位后,他越发的觉得自己低微,虽坐在高位上,虽众人皆惧怕他。

可是那仅仅是惧怕,而非信服。

他身边亦无可信之人,只能自己一人摸索着,行事便越发的暴虐。自登上王位后,成晚的睡不着觉。

可是昨夜,是他在燕王宫睡的第一个好觉,也是他在燕王宫第一次没有发疯的雷雨夜。

他想要将公主牢牢的攥在身边,几年前便是如此,可那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曾一度以为,他是恨李娇的。

可是每每见到她,总是期盼她能朝着自己笑一下,只要她笑一下,他心中的怒火仇怨便悉数退尽。

即使知道她随自己来燕国,只是迫不得已,可心中也时常欢喜,虽然他百般不愿意承认,但确是事实——

李娇早已经占据了他的整颗心,在他还未意识到时。

“公主怎么站在这里?”他大步上前,假装并未看到方才的一幕,柔声问道:“今日去芳华宫,姒太后可有为难你?”

李娇摇头,将视线收回。

男人跑的急了些,额头沁出汗珠来,从脸阔滑下,林中本来风凉,但他一来,一股热气便扑在脸上。他跟初见时并无两样,只眼中的光点多了些,望着女人时,似藏着千言万语,又好像什么话也没有。

“姒太后倒是没有难为我,只不过,我将她给得罪了,”她的语气有些苦恼,轻皱着眉头,忽又问道:“若是姒太后要对付我,大王会保护我吗?”

燕寒时早已脱口而出:“自然会!公主既然来了燕国,我便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你去。你要是有不开心的事情,尽管与我说,”他顿了下,小心试探道:“公主若是害怕了,我的怀抱永远为公主而留。”

他的眼窝深,黑眸深邃,眼中抑着一片炽热的光,视线凝在李娇的脸上时,便显得格外的认真。

他从未与人说过这样的话,可方才那景象将他深深的刺激到了。

即使只是李娇磕倒,燕昭随手一扶,可是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深深的刺激了他的内心。

他仿佛又回到了在李国当质子的那年,他被当成奴隶,只得跟在公主的身后,亦步亦趋,渴盼她能与自己多说一句话,多待一会儿......

“谁、谁要你的怀抱?!”

李娇本就是听了燕昭的话,试探一下他而已。

再说,她本就是被男人昨夜可怜的模样给蛊惑了心神,这才不愿与姒太后周旋,又听燕昭说什么不要辜负了他的真心,脑袋发热才问出了方才那句话来说。

怎会想到,他突然来一句这般直白的话?!

李娇转身就走,毫不理会跟在身后的男人。

待回了金凤殿,她吩咐宫人将热水准备好,在木桶里泡了许久,等出来时,就见燕寒时正坐在屋里,见她出来了,道:“你好了。”

李娇刚从木桶出来,头发还是湿的。她不喜欢被旁人碰,正拿着棉帕搅自己的湿发,抬眼便看见了燕寒时,一时愣在了殿外。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天的男人奇怪的很,像是有话与自己说,偏偏那话是她不想听的。

“还请大王移步,”她现在衣衫不整,即使之前在破庙中见过对方狼狈的模样,但现在毕竟是在王宫中,且李娇察觉到男人灼灼的目光,下意识的想要疏离。

“有何好移步的。”

燕寒时走上前,丝毫没有察觉到李娇的抗拒,只将她带到了案桌旁,随后将她裹在发上的棉帕摘下,仔细的搅了起来。

他的双手向来是舞刀弄棒,这是第一次为女人搅发,生怕自己的力道大了将她弄疼,动作轻轻的,就连一向狠厉的面容也带上了些柔和。

“姒太后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她的心肠向来狠毒,公主往后小心些,莫要多与她打交道。我已经差武威去黑虎营,调些暗卫来守在你身边,也叫你安下心去。”

“若是在王宫中还有什么不顺心的,也尽管与我说。”

女人的长发柔软又顺滑,他攥在手里都不敢大力。

只一点点的拧紧,还不忘问一句“疼不疼”,他的动作小心的很,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便是这幅姿态,让李娇如坐针毡,只恨不能将男人推开。

她实在是受不了像现在这般亲密的行径,可是身体却又僵住,只得将自己的呼吸放缓,垂眸并不乱看。

她只嗯了一声,再不敢多言。

只听着他说要去黑虎营调暗卫时,多了一嘴,“那日我在黑虎营,倒是看到了位合眼缘的少年,大王可以将他调来吗?”

燕寒时默了一会儿,“立冬?”

李娇点点头,面上浮现抹似有似无的浅笑,“正是他,当时瞧见他第一眼便觉得......”她默了一会儿,才道:“心里欢喜。”

燕寒时不知道她为何会用欢喜来形容,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不过立冬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郎,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且立冬虽然武艺并不高强,但是他为人还是挺好的,安排他在李娇的身边,总比安排些燕人来的好些。

他答应了下来。

李娇真心实意的感激道:“谢谢大王。”

“不必,”他话还未说完,顿了一下,而后转到了李娇的面前,弯腰盯着她的双眼道:“公主若是真的想要感谢,不如答应我一件事。”

燕寒时忽然靠近,吓得李娇登时往后退了下,却被他双手抓着椅上扶手,只得停在原处。她直觉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也未开口问是什么事,只将两根手指伸出来,抵住他的胸膛。

她恼怒道:“那我收回之前的感谢,大王要派谁来便来,我又不是非立冬不可。”

女人紧张的缩成了一团,往后退了许多直至抵住椅背再退不了半分,紧蹙的眉头下双眼瞪的浑圆,大有一副他若是再靠的近些便咬他一口。

活像个脾气差劲的野猫。

燕寒时失笑一声,哪有她这样毫不讲理的人。偏他又没有什么办法,只低声道:“公主听一听,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

“我不要听,”李娇挣扎了一下,终是将两只手指收回,掌心捂在耳朵上,用脚胡乱的踩了几下,“您好歹是一国大王,说话便说话,离我远些!”

她字字句句皆是气恼,生怕把她惹急了,燕寒时只得应了几声,往后退了几步,目光扫向一旁的宫人。

周围的宫人见他们二人如此,早已经识趣的退了出去,唯有映月还想上前,冒着被燕寒时砍死的危险,想将公主拯救出来,却被桂香硬拉着离开了内殿。

“公主与大王如此,咱们当奴的该开心才是。映月姐姐不会真的以为,公主来燕国只是当质女的吧?”

“......自然不是。”

“那便对了,公主如今只是公主,没有任何的名分,当务之急是要赶紧将名分定下才是!”

映月还想再挣扎一下,却被桂香一句话给噎住,“如今公主来了燕国,无名无分却被安排在金凤殿,公主不在乎,难道映月姐姐忍心公主被旁人说道吗?”

她自然是不希望的。

金凤殿,不需要打听便能猜得到,与燕寒时所住的寝宫相邻,虽取金凤二字,可是其中的含义谁能不知晓?

金凤台里锁佳人,他分明就是向世人昭告,李娇来此最终的结局只会是成为他的女人。

如若没有名分,堂堂王室公主,只会被人耻笑。

李娇从没有这般窘迫过。

向来是她将旁人气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可是现在她终于尝到了有气却无处发泄的感觉。

她让燕寒时离自己远些,并不是只让他退开半步,且目光还直落在自己的身上。炙热的仿佛要将她烧着般。她不自在极了,本来垂着眼并不愿意给他视线,可后来一想——

她凭甚要躲他?

李娇直起腰板来,将微皱的裙摆顺了下,抬起下巴来,倨傲地看向燕寒时,“大王有话便直说,只我答不答应是我的事情。”

“自然该如此,只不过......”

燕寒时比李娇高了岂止一个头,现在她又坐在椅上,差距便更大了些。他要说话还要弯下腰去,实在不习惯极了,本想坐在她的对面。可还未等他碰上椅子,便被李娇踢了一脚,座椅立时歪倒在一侧。

他满脸无奈,抬眼看她。

只见李娇轻扫他一眼,见男人脸上并没有怒容,胆子便更大了些,发出一声轻哼来。

——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我不坐下便是,”他实在没忍住,扶住额头被她逗的笑了几下,这才蹲下身子去,稍稍仰头看她,“公主是聪明人,不必我明说,你也该知道我要你来燕国是为何...”

李娇打断他,“大王说差了,我不聪明,来燕国是为质女。”

燕寒时并不打算含糊过去,直言道:“公主既然不明白,那我便明说。质女不过是名头罢了,我要公主来燕,是想让公主成为我的夫人。五年前,我是燕国质子,与公主相识,当时公主眼中并未有我,只因我只是一小国毫不起眼的王子罢了。可现在,我是燕国的君王,公主的眼中,可能看到我?”

他身形健壮,却蹲在李娇的面前,姿态虽然滑稽,可是眼中的认真却让人笑不出来。

燕人本就健壮,更何况燕寒时这般,大腿上的肌肉本就健硕,却因半蹲的姿势高高鼓起,偏他身上自有一股热气,靠的人近了,便如火炉子。

李娇的脸颊被煨的泛了红,却不是羞涩。

若是换个地点,她定会毫不犹豫的拒绝面前的男人,也不会在乎是否伤他,但是现在不同。

正如燕寒时所说,她来燕国,在众人眼中,本就是为了做他的女人,得他的爱宠,以此来为李国取得靠山。

她来此,本就是为了让尤家在李国不受打压,让阿娘在宫中再不受人欺辱......

可之前想的好好的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她却百般的不愿。

她并不向往婚姻,可也清楚,夫妻本该是两情相悦、相互喜欢,而不是因为一场利益,或是如她这般,心存利用的。

世间因此而结合的,大都不会有好下场。

或许,在她的心中,世间男子大都是负心郎,新人变旧人,桃花谢又开,当初再美好的誓言都只是曾经罢了。

她不愿意付出真心,也不希望旁人将真心赋予她。

李娇无言了好久,仔细的斟酌用词,生怕将面前这头野兽给惹恼了,只低声道:“大王自是人中龙凤,燕国又是九州强国,而我如今早不是曾经的王室公主。李国落败,而我也只是空有皮相,大王这般的霸主,合该配更好的女子,正夫人的位置,更不是我能消受得起的。”

她起身。

方才坐在椅子上,不仅被男人浑身的气息压迫,更被他的目光盯的不自在。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觉得他望着自己的眼中,竟是温柔与认真,让她说不出半句狠话来。

只得将头偏开,不去看他的视线。

“早知会如此,”燕寒时这样说道,将头低下。

男人本来熠熠的黑眸暗了一瞬,心中是有些不舒服的,可是再不舒服,也是提前料到的。他这样说,也只是将自己的心意说出来让她知晓,虽然得到她答案的那一刻,免不了神伤。

他亦站起身来,走至李娇的面前,并不给她任何躲避的机会,双手攥住她的肩膀,强迫她的目光与自己对视。

“那我便与公主好好算一笔账,”他笑了起来,只目光虎视眈眈的,“五年后再见,我将公主救下,若不是我恰巧带兵追杀西姜那个老贼,公主不会这般容易脱身,此为救命之恩。其二,李齐光宠妾灭妻,尤夫人与公主在宫中步步维艰,公主自然有勇有谋,可是你没有势力,那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也是因为我,才得以惩治沈家的威风,保全尤夫人,此亦为救命之恩,我说的可有半分错处?”

李娇沉默一会儿,摇头。

燕寒时笑了,“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他话落,自然被李娇瞪着,女人满眼的恼怒。若非不愿见她难过,他早就强硬的娶了她,“只是公主不愿,我自然不会强求,只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说。”

“除了嫁我,再不许嫁给旁人。”

“——你!”她哽住,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自然如此。”

得了她的应允,燕寒时的唇角翘了几下,本不想表现的如此开心,可实在控制不住,都快咧到耳后了。一双眼睛更是亮的发光,比夜间的星子还要夺目。

他奢求的并不多,只求李娇能一天比一天的,更靠近自己,虽只有一小步,他也满足的很。

他自出生以后,从来独来独往,孩子气的动作更是没有,可是现下却总也忍不住,将小指伸了出来,“公主要与我拉钩才行。”

“我、我又不是小孩子,说话自然算数,再说我都来了北燕,不嫁给大王还能嫁谁!”她破罐子破摔,恼怒的将头偏开。

可男人不依不饶,弯着腰去寻她的手指,丝毫不觉得幼稚,李娇只得将双手背在身后,急声道:“大王不要动手动脚的!”

燕寒时早便猜到李娇不喜欢旁人碰她,可是总这样怎么是好?

他身长手长,只稍微用力便将李娇桎梏在身前,只寻了她的手来,与她的小指勾在一处,过了好一会儿,才咧开嘴笑:“拉钩了,公主便不能反悔了。”

“嗯,大王该松开了吧?”

她使劲抽了一下并未抽出来,仍被他用力握着。

他的身子本来就火一般,方才还只是小手指勾在一处,待拉完钩燕寒时便手快的将她的握在了掌中。热汗湿淋淋的,贴在一处难受极了。

李娇满心厌烦,又满心不耐,催促了他好几声,可他却充耳不闻,只顾着咧着嘴傻笑。

“你、你松开!”

他突然道:“我知道公主不喜欢与旁人亲近。”

......知道你还碰?

李娇很想骂他一顿,可她一挣扎他的手便握得更紧些,一副无赖模样!

“大王这样捉弄我,很好玩吗?”

“我从未想过捉弄你。”燕寒时自然摇头。

“公主先前嫌我脏,可我如今每日定要沐浴一番,你也莫要说我臭,衣裳是今早刚换的,还差宫人熏了香,”他嗅了嗅,并没有任何的味道,这才挺直了腰板继续道:“公主既然答应了以后会嫁给我,那这不许我碰的习惯,自然是要改一改的。”

李娇不愿意理他了。

任他在耳边说个不停,只垂着眼,浑身不舒服,甚至有想吐的感觉。

她忍了许久,实在忍不住了,也未将身前的男人推开,悉数吐在了他的身上,并不理会他震惊的目光,大声换了映月进来。

“您、您这是怎么了?”

映月连忙将帕子递上,李娇将嘴边的污渍擦干净,这才缓声道:“快去拿水来。”

映月将李娇扶到案桌旁坐下,又出去将水盆端进来,李娇将口中的污秽清理干净,这才缓过神来,看着还呆站在一侧的燕寒时,厌弃道:“大王还不去清洗一番!不嫌脏?”

他呆站一侧,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有恼怒亦有不解。

他并不愿意去深想,为何他一碰她她便吐?就这般瞧不上他吗?他心中尽是愤怒,可见她小脸苍白,这口气就憋在了胸口,只得甩袖离开了内殿。

“大王他、他怎么您了?”映月满脸的着急,生怕是她想的那样,她要恨死自己了,为何要离了公主身边。

“没,”李娇摇头,她缓了一会儿,才道:“映月,我受不了别人碰我,一点也受不了,我、我难受......”

李娇将额头抵在映月的腹部,双手慢慢的揽上她的腰肢。映月亦心疼的将她抱在怀中,安慰道:“公主,沈辉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恶有恶报,做错事情的是他,您何必为难自己呢?”

她闷嗯了一声,才道:“我方才肯定惹恼了他,这样也好。”顿了会,又嘱咐道:“他若是问起你来,你莫要说实话。”

映月神色一变,低头看向怀里的公主,轻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映月: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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