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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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土飞扬,太阳快要跌落至地平线之下,天色已然擦黑,树影沉默地站着,两辆越野车都载了满满的一车人,开始往回走。

叶峣和封祁一辆车,顾蕴和司凛也在,靳景担当司机。

这一车人半生不熟的,三个男人都不是什么多话的人,全程只有顾蕴偶尔问叶峣几句,害怕她闷着,也好准备待会儿要给她用的东西。

她和叶峣、封祁坐在后座,司凛坐前面副驾驶座,幸而越野车够宽,委屈一下云吞蹲叶峣脚旁还是可以的。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桃花沟外走了。选的是一条鲜有人迹但相对安全的路。

小路上有微弱的灯光,叶峣坐在顾蕴和封祁的中间,灯光闪过车窗的时候,赫然看到小路上站了十几个孩童,全都是她在小学里教过的。

而在队伍尽头,一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沉默地站着,看着越野车缓缓驶来,翘首以盼,好像在找着什么人。

他们脸上的神情隐隐焦灼,看见越野车驶过来的时候几乎都想要一窝蜂冲上来,寒风吹冻了他们的脸颊,他们颧骨上的高原红迟迟不散,映照着眼里的星光,那是一张张最纯真的面容。

曾经和她朝夕相处过135天的时间,4个半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这却是她在这里的救赎,是她这段经历里唯一的光和希望。

他们不是没有帮助过她,但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所能做的,就只是让她在学校里过得高兴一点儿。

“祁叔叔,可以将车窗降下来吗?他们应该是来找我的。”

叶峣发现了他们,如若不是下车不方便,她估计早已经下车了。

封祁警惕地看了外面一眼,看到校长也在,这才点了点头,降下了车窗,让他们能看见叶峣。

桃花沟夜里的风还是很冷的,夹杂着洛子峰上的雪渣打至脸上,刮得人浑身都冷,叶峣不忍心他们站在外面等待,对他们说道:“校长先生,快点让他们回去吧,都天黑了。”

“小叶老师,你是要走了吗?明天是不是不来教我们了?”

“小叶老师,一路顺利,回家的路上小心,希望……希望以后……呜呜呜——”

“小叶老师,我们真的是舍不得你,对不起……但是谢谢你……”

……

叶峣一出声,一直整齐站着的那群小学生真忍不住了,全都围了上来想拉住叶峣的手让她下车。

云吞本能感觉到主人有危险,狗头也伸了上来,龇着牙一副非常不好对付的模样儿。

封祁看着一双双黝黑粗糙的小手从窗外伸入,横过他胸膛的位置,紧紧扯住叶峣的手并不想放开。

他们的动作急切却克制,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淌满了泪,刷得眸子透亮,悲伤而无奈。

想让她好好离开,但是又舍不得,明明知道她在这里过得不高兴,可还是想将她留下来。

因为,坏人已经被抓走了,她已经安全了,是不是就能继续留下来教他们?

他们是叶峣在这里唯一的安慰,而他们何尝又不是?

这里绝大多数人这一辈子都无法走出眼前的大山,外面的世界对于他们来说是未知,是好奇,是向往,是憧憬。

而叶峣的到来,便成为了他们了解外界的所在,是他们知识的源泉,人生的导向,是他们遥远风塔上的一盏夜明灯,抬头就能看见的北斗七星。

叶峣今年虽然只有十七岁,可是她短短十几年的经历已然让人无法想象,甚至是说难以置信。

她就像一个宝藏,等着你去挖掘,就算你不去挖掘,她身上依然有闪光的地方让你动容。

叶峣看着面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想起过往在课堂上和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最难恰是离别时,可她不属于这里,她不可能一辈子都留在这里。

该走的时候,还是要决断地离开。

封祁一直在一旁看着并没有作声,心里也在揪着痛。

可是,他的这份痛心,不是为了眼前离别的情景,而是单纯为了她。

无疑地,这次靳景的保密工作做得极好,秘密将与洛桑有关联的人都抓了,并没有影响沟里的正常秩序。

然而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和羁绊实在是无法把控的,他们的离开还是惊动了他们。

他们明明知道叶峣不属于这里,知道他们的小叶老师要走了,仍旧是舍不得、忍不住做最后的挣扎。

或许,最后她能改变主意呢?

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们这样的做法也是自私的。

人性善恶他见得多,桃花沟里这些人的做法和活法他不予置评,甚至是说持保留的态度。

好好离别可以,但是,想要打感情牌留下她,让他们想都别想。

是以,即使这么多学生围过来,他也丝毫没有让她下车的打算。

他不能容忍任何意外或是突然发生,她必须要好好地呆在车里,平安回到他们的大本营。

车上另外几人看着眼前的情景也难免动容,靳景在藏区呆得算久了,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10几小学生在夜色里、在寒风中围着一个人哭,让她不要走,也是让人侧目。

最主要是封祁全程都面无表情地看着,脸上神情滴水不漏,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但是,能让他专门辞了澳大利亚救援局机长的工作而专程回来藏区找她,两人的渊源自然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毕竟,澳大利亚与洛子峰之间,差的不仅仅是半个地球,还有这其中的十万八千里海洋与山脉,以及天气气候变化与无法预料的**危险。

人海茫茫只为寻找一个失踪的少女,且并没有血缘关系的,光是这份心意和行动就已经让人敬佩。

不过,世间痴儿总是很多的,车里不止封祁一个,另外两个也是,再加上营地里的那个,就数他活得最洒脱了。

这场别离持续了起码有5分钟,个个都哭成了泪人,从来都是笑吟吟、无心无肺的顾蕴也忍不住悄悄背过身去擦眼泪。

只有封祁全程都面无表情地看着,还有心情去计算着时间,他给他们五分钟的时间,时间一到,也应该走了。

“阿景,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封祁掐着时间,催促靳景开车,垂着眼睑看着横亘在他面前的一双双手,眼泪鼻涕糊了他一身。他侧头看向叶峣,看到她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发呆,并不光洁的掌心好像还残留着他们的温暖和依赖的体温。

他的目光也落到了她的手上,看到一滴热泪滴在她的掌心,不期然将视线移到她的脸上,透过车外折射进来的光线,看到她的下颌晶莹,一滴泪似坠未坠。

深叹一口气,他递给她一张纸巾,也给旁边的顾蕴递了一张,全程无声,尽量体贴她们的情绪。

车里没有人说话,从这里开回去大本营大概要3个小时,封祁在车后一直沉默着,只是眼角余光始终是落在叶峣身上。

少女也是低着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谁都无法打扰。

就正当封祁想让她歇一歇的时候,忽而发现自己左边的肩膀上一重,少女小巧的脸颊压在了他身上。

好歹是睡着了。

封祁看着她濡湿的眼睫,微松一口气。

“车尾箱有毯子,小顾你给小叶拿一下。”靳景一直注意着车里车外的动静,看到叶峣终于睡着了,轻声对她说道。

顾蕴没说话,她虽然是刚刚认识叶峣,但是在路上听了她不少的事迹,打心里怜惜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女孩,转身弯腰给她带了一条毯子盖她身上。

“阿祁,你也歇一歇吧,到了叫醒你们。”靳景自后视镜里看着封祁眼底下青黑的影子,禁不住说道。

连轴转了72小时,从和他会面到后来联系上了校长,再孤身一人进桃花沟找到叶峣,直至现在,已然过去了3天。

这3天,他几乎没怎么睡觉,都是累了打个盹,然后再起来参与到计划里。

铁打的人,这样也是熬不住的。

更何况,这里是高原,空气稀薄,含氧量只有55%,过度连累很可能会引发一系列的病症。

即使封祁的身体素质过硬。

“睡不着。”封祁摇了摇头,目光始终落在叶峣的脸上,他伸手帮她掖了掖毯子,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态,让她睡得更安稳一些。

靳景看着他温柔而又小心翼翼的动作,再也说不出半句劝慰的话语,他和封祁也算是共过患难的好兄弟了,这次他来到这里,他也问过他相关的事情。

这家伙分明是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了,他认为叶峣和她的养父母遇到这样的事情,责任全在他身上。

这种愧疚的情绪别人无法帮他排解,只有等他自己想明白了,才能走得出来。

而现下,叶峣虽然是不幸的,但是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起码她这个人是完整无缺的,而且也没有受到那家人禽兽的虐待。

大本营里也有不少被救下来的女孩,小到12、3岁,大到30、40岁的都有,都不约而同地遭受到各种各样的暴力,而其中性.暴力是最残酷的,也最是不可磨灭的。

今天看到旦增家里这样的惨状,他直觉,这个名叫“叶峣”的少女躲过了最可怕的噩梦,不然封祁真的会疯。

车行60公里,途中还遇到了坍塌和雪崩灾后现场,压弯了一棵又一棵的大树。

靳景无意逗留,飞速行驶过去,于3个小时后终于回到了大本营,看见明亮的灯火。

有人出来迎接,而叶峣睡得正香,顾蕴本想提醒封祁已经到了,让他叫醒叶峣,然而转头见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还是吐了吐舌头,没有打搅,和靳景、司凛他们一起下车了。

待下了车之后,顾蕴和司凛走远了几步,还不忘回头看着车厢里互相偎依着的两人,跺了跺麻痹冰冷的双脚,问司凛,“祁叔叔真的是叶峣的叔叔吗?我总觉着不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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