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注意到那剑究竟如何。
可是刚见她收剑时,他才发现到了这柄剑的不同。
观之剑身锋利而不薄,剑尖刃足而不浅。而且在她收剑之时隐隐有寒芒乍现,似有雷霆万钧之势。
看来这是一把极好的剑。
还未完全靠近营帐,边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交谈之声。
有嬉笑声,也有怒骂声。
而且还能闻到一股恶臭味,似是那种大冬天放了很久很久的袜子臭味,又像是鸡蛋腐臭味。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啊?”
红拾看了一眼身旁的君寄雪,她想确认是不是她闻错了。
“你先别进去吧,我去看看。”
君寄雪摇开美人扇,挡住了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他可不想让小丫头进去呢。
那里面恶臭纷纷,还有一群不修边幅的士兵。
可不能脏了小丫头的眼睛。
“没事,我亲自进去就是。”
她倒要看看那群士兵究竟在营帐之中干什么。
红拾的语气很是坚决。
随后便疾步走到了营帐门口,素手轻扬,拉开了那层帏帐。
“老子当年可是……”
随着红拾的闯入,里面的交谈之声戛然而止。
只见营帐内二十多个男子四目相对,眼中俱是流露出震惊之色。
红拾看着眼前的一幕。
强压住心中莫名的怒火,忍着空中满是恶臭的气息。
这二十多个人,穿的都是普通的单衣,并未着军队的将士服装。
也还算是衣冠整齐,但是地上四处散着的漆黑不堪的战甲,还有几十只分不出颜色的长袜。
这一场景就挺耐人寻味的。
“当年可是,可是怎么了?接着说啊,怎么不说了。”
骤然开口,红拾的声音凉薄中夹着几分怒意。
此时的她双瞳漆黑如夜,似古井无波,氤氲着凉薄寒意。
轻飘飘的话语,睥睨凛然的双眸。
令营帐之中那位站着的首领和不少人愣了一刹。
这人的身上有几分熟悉感。
那举止神态与那位已故之人颇有些相似,但那容貌长相是分毫不像。
许是他们都愣住了,也没人回答红拾的话了。
很好,这群人都不搭理她了。
“都不说话是吧,半盏茶时间,迅速穿好衣服,给我去外面集合。”
撂下压抑着极端愤怒的一句话。
红拾便迅速冲了出去。
那速度快若离弦之剑,红拾自己都有些错愕,她敢发誓,她当初八百米最后冲刺的速度也没有这么快。
不为别的,她实在是受不了那个味道了。
“呕。”
红拾跑到了一旁的空地,她是真的忍不住了。
君寄雪看见红拾一出来便迅速跟了过去,站在稍远处。
“给。”
君寄雪见红拾吐完了,才走到了她身旁,递了一块帕子。
“咳咳咳……”
红拾又继续咳了几下,她满脑子都是刚才那几只黑袜子的场景。
“早知道我该拦着你的。”
君寄雪拍了几下红拾的背部。
又是一阵呕吐之后,红拾才缓了过来。
整个人的面色都显得苍白了些许。
她可是将还未完全消化的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本来就肠胃不大好消化,这一下愣生生看着虚弱了不少。
“那倒不必,我又不是什么很娇气的人,只是确实忍不住了。”
红拾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
颇有些不好意思,她竟然在这里给吐了出来,简直是有损形象。
营帐旁。
谢轻芒皱了皱眉头,不过是些难闻的臭味,这位青阳宗大小姐还真是娇贵啊。
“这么娇贵还来当什么镇北候?还不如直接回去绣花算了。”
他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
看着这位大小姐才进去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已经直接跑了出来。
纵使里面再如何不堪入目,但她既然身为镇北候,也是要有这个承受能力的。
目前只不过是些许臭味。
若是以后战场上的血腥之状,那些屠戮她又该如何去面对。
所以他免不得会有几句怨言。
“谢世子,拾姐姐是如何?由不得你去评判,还请世子慎言。”
一旁的夜南墙眼神死死地盯住谢轻芒。
别人辱骂他可以,但是说拾姐姐的半分不好就不行了。
“你是南离的前皇子夜未央?”
谢轻芒这时才打量起这人。
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
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尚余孤瘦雪霜姿。
但这样貌他却是曾经见过的。
“谢世子是如何知晓的?”
此时的红拾从较远处走了过来,他们两人刚才的议论之词,正巧让她给听了进去。
她看了一眼夜南墙,少年虽然清瘦腼腆,可是刚才那一句维护之词却是格外的铿锵有力。
还学到了她说话的精髓之处。
谨言慎行。
她不禁有些感触。
本来她是不该直接替他承认的,但她觉得,有些事情早晚都是要公之于众的。
而且这人连夜南墙的原名都已经知道了。
她也不大好隐瞒了。
而君寄雪捏了个诀,将那处地方清理干净之后,也跟了过来。
“昔日家父出使南离,谢某有幸跟随,在宴会上见过一次。记得当时,夜公子才仅仅六岁,便能出口成章。”
谢轻芒回想着往事。
当时他已经十一岁了,也是有些记忆的,而父亲为了更好地培养他,自小便将他带在身边。
能接触到国家大事和军事朝政的机会很大。
当时在南离宴会之上,正好看到了夜南墙出口作诗,而且还能舌战群儒。
彼时的南离国,东阳还未攻伐。
这位夜皇子当时是叫作夜未央的。
只是经年累月的旧事旧人,他没能一下子给想起来。
只是碰巧刚才给想起来了。
“原是如此,小夜这孩子确实是皇子,身份高贵着呢。”
红拾看了一眼夜南墙。
他似是沉湎于回忆之中,紧攥着双手,嘴唇颤抖着,似是而非地要说着什么。
谢轻芒愣了一刹。
身份高贵着呢,估计这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她会觉得夜南墙身份高贵。
若是以前的南离皇子,那身份自然是高贵无比的。
可是现在已经被打上了九等贱奴的印记,是无法去掉的。
也就是说,他额头上的那个奴字是会伴他一生的。
他并无歧视之意,只是颇有些惋惜罢了。
昔日高高在上的一国皇子,风光无限。
如今人人可欺的九等贱奴,落魄不堪。
但所幸,能够得到这位镇北候的维护。
他又看了一眼红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