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忠赌的就是这一宝。
他身上这一具龙鳞妖莲甲乃是纵横北地的术法大宗师朱邪重山亲手所制。
这具术法宝甲据说耗用了真正的龙鳞三十二片,辅之以彭蠡泽中所产黑叶妖莲加以混合加工,就连编制甲叶的丝线都是纯正的金丝蚕所吐金丝与藏边雪山鬼猱毛发绞混而成。
至于说术法加祝那就不必多提,朱邪重山乃是北地首屈一指的术法大宗师,早年就有北朱邪,南钱王之称。
饶是秦汉这一具夺魂戟也算是名刃,但是在王守忠以小天位元力护体,再加上这具真正的术法宝甲抗御,因为之前策略是想要活捉而使得秦汉未尽全力,竟然真的就被王守忠钻了这么一个空子。
连挨过三戟之后,王守忠终于挣脱了包围圈,虽然夺魂戟带来的冲击力仍然在经脉中滚荡,但是此时王守忠却是比任何时候都喜悦,身体连续晃动,就要冲下城墙。
迎着那挡在面前的玉色玲珑球就是十七刀劈出,这个时候任何挡在面前的东西都只能被他彻底碾碎,无论是它是什么术法器物。
玉色玲珑球在遭遇那刚烈的刀气劈击时就四散蔓延开来,蛟骨和骨刺炸裂溅射,王守忠半步不停,身体一冲而过,腰部、胸部、肩部三处被骨刺刺穿,但是那又如何?他过了!
眼见得单足猛蹬城墙垛口,就欲踏空而起,一枚暗黄色的木剑却悄无声息掠过其猛蹬的膝盖经脉。
“啊!”
陡然间感觉到足下失力,王守忠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还欲奋力一跃,但膝盖之下却是一片空白,身体下意识的就是一坠,险些就要从城墙上直接跌落墙下。
心已经涌到了喉咙处的江烽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了,看见惊恐、不解、困惑的王守忠站在城墙上摇摇欲坠的模样,江烽微微一笑:“守忠大人,还是留下吧。”
看着那沾染着一抹血迹的木剑慢慢恢复成只有手指长短的模样落下,王守忠一口逆血从胸中涌出,顿时喷了出来,染红了颌下长须和胸前衣襟,一时间茫然失措,手中青莲长刀也慢慢垂落下来。
秦汉和郎坤已经在第一时间赶到,这个时候就再无任何可能逃脱,郭岳和顾涛二人也迅速逼近,几枚特制的定脉针持握在他们手中。
“得罪了,王大人。”顾涛也不客气,抬手示意。
王守忠黯然长叹,他当然明白对方的意图,这定脉针是术法之物,刺入经脉便能让武道强者的元力玄气运行受阻,只能像寻常人一般,端的是十分诡异。
放下万象青莲刀,任凭顾涛连扎几针,王守忠游目四顾,“江烽,你欲何为?”
“守忠大人,我看这一战似乎不必再战下去了,相信此时淮右军也已经攻入东南二门,还请王大人下令就此罢战,你看如何?”江烽好整以暇的摊摊手,“某无意多造杀孽,但若是平卢军一意孤行,负隅顽抗,某也无法。”
看见虽然还在拼杀,但是显然已经丧失了斗志的古蓬、王国禧等人,还有周遭那惊慌混乱的士卒,王守忠也知道江烽所言是事实。
平卢军能赖以顽抗的就是坚城之利,现在看看淮右军已经占领了北门,很快城门外的淮右军便能夺门而入,再继续下去也难以改变结果了,尤其是在北门守军显然是被自己的被擒彻底打垮军心战意。
想到这里王守忠也是懊悔莫及,早知道自己哪怕是坐镇指挥,只怕结果都要比现在好得多,一旦事急,便悄然远遁,以密州和登莱二州为根据地,那淮右又如何能得逞?
而现在自己被擒,军心大乱,想一想那密州和海州的平卢军该如何是好?
懊恼、沮丧、绝望、痛苦的心情交织在一起,让王守忠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面对江烽的提议,他也不知道该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堂堂平卢数州之地,竟然就这样如此荒唐滑稽的结束了自己的统治,自己竟然沦为了阶下囚,想想几日前自己还意气风发信心十足的觉得可以轻易击退来犯之敌,没想到现在竟然成为这个结果,这如何能让他接受?
不接受又能如何?殊死一搏的结果就是当场丧命,这有意义么?
王守忠不是那种刚烈决绝的性格,在有一线希望之下,他当然愿意一搏,但是在毫无可能的情形下,他就不得不考虑自己的未来了。
听说杨溥和时酆都是折在了这厮的手下,现在二人都还在长安当富家翁,从长安传来的消息说,这两个家伙居然有时候还能在一起喝酒,居然对江烽这厮没有多少恨意。
当然这也可能有些夸大,被夺了基业江山,岂会没有怨气?
只不过事成定局,他们也无可奈何,也只能求得一个最好的结果罢了。
问题是平卢不比淮南和徐州,杨溥在庐州束手就擒,那是因为庐州就是唯一的依靠,一旦失守,那就一无所有;时酆情况也差不多,手下四大将早已经半独立状态,他并没有多少影响力,所以他很明智的选择了合作,但自己呢?
纷乱的思绪让王守忠脸色变幻不定,他还不确定对方会如何对待自己,另外,纵然自己被俘,那王守信和刘延司又会如何应对?
加入王守信和刘延司不肯罢兵,那自己的结果会是如何?
江烽也能从王守忠变化莫测的面部表情上揣摩出一些端倪来,他也没想到自己当初对杨溥和时酆的无奈之举,也能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了王守忠的心态变化,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无心之得。
在这个时代,信誉形象是非常重要的,江烽在拿下庐州和徐州之后算是相当善待了杨溥和时酆,这为他在天下诸藩中赢得了相当美誉和信义,起码诸藩都能觉得,哪怕有一日自己落得这样的结果,也能安然的当一个富家翁,不至于被抄家灭族,任谁都欢迎这样的结果。
“守忠将军,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但这需要在罢战之后,我想这是我们都愿意且可以接受的结果。”江烽语气很温和而沉稳,他不愿意触怒对方,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呃,局势如此,我觉得我们应当理性面对。”
王守忠的表情慢慢沉寂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败了,而且也很难逆转这个局面了,起码今日是如此,尤其是在看到城墙下北门大门已经被打开,淮右军正在蜂拥而入,而战事仍然在继续,却在向着一片杀戮的迹象转化时,他冷静了下来。
“古蓬,三郎,命令他们停战,平卢军放下武器!”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就显得水到渠成了。
事实上在王守忠下令北门守军放下武器时,东门和南门也进入了战争的最高潮,连续不断的冲锋最终还是打垮了平卢军的抵抗。
尤其是在东门,王守忠的离岗迟迟未归让东门军心受到了一定影响,虽然有王氏二子竭力鼓气,但是王守忠的存在却不是王氏二子能够代替的,所以东门首先沦陷。
好在来自王守忠的命令相当及时,南门和东门都是刚一沦陷,王国禧和古蓬就带着王守忠的命令赶到了,而这边淮右军也接到了命令,只是牢牢的控制了城门极其周边的地域,并未进一步深入追击。
伴随着淮右大军入城,整个被缴械了的平卢军闲的惶惶不安,整个局势会演变成什么状况也很难说。
“守忠大人,我觉得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
房间里只剩下江烽和王守忠二人,对这样一个重要目标,当然是不敢有任何疏忽大意,整个院落几乎都被封锁得飞鸟难入,城内局面由杨堪和卢启明负责,而柴永、秦汉、洪葵、郎坤等人都亲自坐镇在这里,防止有任何意外发生。
事实上这种可能性极小,当整个青州城都被淮右四万多大军塞满,城内都处于戒严状态下,禁止任何无关人外出走动时,稍微有风吹草动都会立即引起关注,这种情形下有数位小天位高手以及术法强者坐镇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出现意外。
这间软禁王守忠的院落和房间外都被邓龟年他们在最短时间内布置了几道术法禁制,有临时设置的,也有从徐州带过来的,还有埋伏的术法禁制武器,哪怕是来一两名小天位高手,短时间内也无法彻底击破。
“谈什么?想让我的平卢军全部放下武器,换我到长安去当个富家翁?”王守忠忍不住冷笑,“江大人,你是不是玩这一手太顺溜了一些?某岂是杨溥和时酆可比,我平卢也非淮南和徐州!”
“呵呵,守忠大人,那你觉得你平卢又有何与淮南和徐州不同呢?”江烽也不动气,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是因为你麾下州郡更多,还是因为你在海州和密州有数万大军?你觉得我将你推出斩首之后,是王守信能举起大旗,还是刘延司能负隅顽抗?或者是你的三郎要和你前妻留下的两个嫡子来一场内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