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校场内只有一个人的身形在飞舞奔行,连环击出的锤影在场内幻化出一片金色的幻象。
矮壮敦实的汉子飞身跃起,手中一对葫芦金瓜锤疯狂的在空中盘旋连环击出,在空气中发出凄厉的啸叫。
汉子最终在长身而出时,狠命掷出,击中三是不外的一个土包,葫芦金瓜锤扎在土包上,激起一阵黄尘,土包晃动了一阵,终于坍塌下来。
身体落地,矮壮汉子盘腿而坐,调匀气息,好一阵后才慢慢起身,早有亲卫过来替他低过汗巾,擦拭了一把,矮壮汉子这才丢开汗巾,径直向场外走去,“通知朱密和金忠他们过来。”
厅堂里气氛凝重,谁都知道节度使大人今日将决定未来泰宁军的未来。
“五郎,金忠,我意已决,回师济州!”
朱茂并非优柔寡断之人,一旦作出决定就不会再更改。
先前之所以踌躇,也的确是考虑到兹事体大,对于麾下四军来说,也是一个艰难的抉择,但摆在面前的现实困难已经由不得他们再拖下去了。
粮食仅能维系两到三个月,而且还只能是节省着吃,而看今年的天象气候,秋粮无收基本上又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泰宁军是真撑不下去了。
既然淮右开出了合适的条件,朱茂觉得自己没有理由不接受。
对于淮右希望他归附的建议,朱茂暂时没有考虑。
面子上搁不下只是一方面,关键在于淮右体制格局让朱茂有些难以接受。
一旦归附淮右,那么自己这完整的四个军就得要纳入淮右体系进行整编,按照淮右来使的提法,中层军官都会陆续进入学堂进行轮训。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清洗,而紧接着来的就是掺沙子交换任职,庐州或者寿州的军官来自己这几个军中任职,而自己的兄弟则要到淮右其他军中任职。
这一手江烽倒是玩得很顺溜,不过效果也是很好,否则江烽这个毛头小子如何能掌握偌大的淮右军?换了自己也一样这么干。
“二兄,我们回师济州,淮右提供多少钱粮?日后我们与淮右的关系如何定位?”
满脸浓须的高大汉子是朱茂的堂弟朱密,也一直是朱茂最亲密的助手。
他原本是比较倾向于投入淮右的,因为他意识到以泰宁军内部对民政事务的短板,就算是泰宁军去了济州站稳脚跟,恐怕也难以在这个乱世中生存下去了。
堂兄不愿意归附淮右也让他无可奈何,他不可能丢下堂兄投入淮右军中,只能跟随堂兄而去。
但他需要搞明白,日后怎么来和淮右相处。
没有淮右的支持,朱茂很难在济州打开局面。
要知道朱氏已经离开济州十年了,要说济州士绅固然对大梁没有多少好感,但是朱氏一族在济州的影响力也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不断消退。
现在回去,究竟会有多少士绅支持堂兄,朱密也没有多少底。
只是现在没底也得回去,堂兄决定了的事情,没有人能改变。
“淮右答应提供我们一万人三个月的粮食,届时从淮南运来,在宿城交割,如果到明年夏粮收获的时候仍然不敷使用,淮右还会提供三个月的粮食。”朱茂言简意赅。
朱密点点头,这也说得过去,济州有济水流过,水利灌渠都还行,如果没有兵灾洪灾,日子应该过得去,有六个月的粮食支撑,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现在对于一支军队的生存,最重要的就是粮食,江烽霸住了淮南粮仓,这就是他的底气。
兖州其实情况也不错,但是这么些年来泰宁军太沉迷于打仗,忽略了地方建设,以至于一旦遭遇大旱,便无力支应了。
“在宿城交割?巨野贼猖獗,……”高金忠忍不住皱起眉头。
“哼,淮右大概也是要对巨野贼动手吧,没准儿也要咱们配合,看情况吧。”朱密淡淡的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高金忠不再多问,只要有粮食一切都好说,也不怕淮右毁诺,大不了重新杀回来,左右也就是打仗。
“要看淮右的安排,他们估计就是一二十日内吧。”朱茂仰起头,似乎有些感慨,然后目光重新坚定起来,“这一次回济州算是咱们涅槃重生,置之死地而后生,若是仍然无法,那便是某失德,上苍都要抛弃某了,某也就无法可说了。”
景泰五年七月十九,大梁崇政院判官李鹤与淮右节度使衙推王邈签订了协议,协议规定,梁军和尚云溪部退出徐州,大梁与淮右维系原有的良好关系,淮右将向尚云溪部提供二十万贯钱银。
当然,这些钱银亦可以粮食来折抵,淮右将于三个月内将这些钱银或者折抵的粮食运抵宋州。
七月廿三,来自朝廷的诏书正式废除感化军节度使一职,转而任命淮右节度使江烽兼任武宁节度使,节制徐泗海三州,同时还正式赐封江烽为彭城郡公。
武宁节度使也是一个屡存屡废的头衔,中唐就曾多次立废,时家确立了感化军的地位确立之后,武宁便不复存在,但这一次又被朝廷给拎了出来。
颍亳二州被没有理由的划分了出去,江烽不用多想这肯定是在时酆向朝廷辞任感化军节度使之后蔡州紧急公关的结果,而颍亳二州实质上受蔡州袁氏的控制大概也是让朝廷最终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之一。
对于淮右节度使,朝廷便没有正式明确淮右的节制之地,因为淮右是一个比较大的范围,而当时淮右大部分范围都属于杨吴控制下,但这一次武宁节度使节制之地便明确了徐泗海三州,还好,把海州仍然明确归属于武宁,这也意味着平卢军夺取海州在道义上是非法的。
七月廿六,梁军和尚云溪部正式撤出了徐州,经萧县向宋州境内撤退,预计将会从宋州经楚丘、济阴(曹州州治)北上濮州,再从濮州奔赴济州,其间尚云溪将赴汴京,觐见梁王殿下。
八月初三,俞明真在徐州宣布易帜,正式归附淮右;八月初八,兖北二县驻军宣布易帜,归附于淮右;八月初九,兖州南部三县及其平陆泰宁军宣布易帜,一时间风云震荡。
八月十一,驻扎在瑕丘的朱茂四军突然启程北上,三日之内便抵达宿城,然后迅即进入济州。
八月十五,克平阴,八月十八,克济州州治卢县,八月二十,东阿归附,八月二十二,占阳谷,二十五,长清归附,整个济州落入朱茂手中。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大梁已经无暇顾及济州一隅了,因为沙陀人大举入侵了。
“党项人引马渭河,朝廷还有心思来玩分而治之这一手?”江烽哂笑着将诏书放在一边,“既然朝廷有意将颍亳二州交给袁家,那就请袁家出兵助朝廷打党项人去吧,对了南阳刘氏不也是现在接管了光州么?都有所得,他们理所应当的出钱出力吧?”
坐在对面的薛通也是有些尴尬,他当然清楚颍亳二州去留袁家的原委,但这种事情不足为外人道,只是这一次朝廷遣他来徐州,也就是要摸一摸眼前这位奇迹般崛起的新任彭城郡公的底。
没有安排与江烽交好的尉迟无病来,一方面是因为尉迟无病身体抱恙,身体欠佳,另一方面枢密院使徐默也担心尉迟无病由于私人感情难以理性判断江烽所代表的淮右未来走向,所以才让自己前来。
“二郎,此言差矣。”对江烽,哪怕是现在江烽已经赐封彭城郡公,薛通仍然可以托大称一声二郎,“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你也是去过长安的,应该知晓现在朝廷的艰辛,有些事情不宜深究。”
长安九卿世家,本来就是一团乌七八糟扯不清的烂泥塘,薛家和尉迟家都是其中一员,能让薛家这么说,也不易了。
“薛公,某知道朝廷难处,也不打算深究什么,毕竟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现在袁家占据了颍亳二州,朝廷要让他退出来,他们也不可能答应,若是现在淮右有这份力量收回颍亳,想必朝廷也不吝给江某一个感化军节度使节制颍亳徐泗海五州了,淮右做不到,那也怨不得人。”
江烽这一番话也是相当的通情达理,让薛通都是大为惊讶。
你没占着颍亳,给你名分也没有多大意义,你要真能从袁家手里抢回颍亳二州,朝廷也就会认可你的行为,这个世道就是如此。
“如此,二郎下一步有何打算?”薛通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太多打算,娶妻,纳妾,生子,噢,这大概是我现在最该干的事情了吧。”江烽苦笑,这也是自己赐封彭城郡公之后一帮下属集体上书的第一条,强烈要求自己赶紧娶妻纳妾生子,“当然海州事宜也需要处理。”
“哦,二郎,海州事宜你打算如何处置?”朝廷没有认可平卢军占领海州,对于河朔平卢,朝廷也鞭长莫及,影响力甚微,薛通也只是顺口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