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他才平静开口:“别喊我郗城。”淡漠、疏远得不成样子。
陆念琛只觉得眼热,驰骋商场这么多年的男人,面对着诸多亏欠的亲生骨肉,也只有无能为力四字而已。
他忙不迭地说:“好,我不喊你......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愿意接我的电话。”
“我只是不想再介怀了,”陆郗城垂眸,眸色看不分明:“你也忘记我的存在吧。”
因为不介怀,所以才可以面对。可是也只是,仅此而已。
“你还是......不愿意回来?”陆念琛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这些日子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身体垂朽,于是也就更加渴望着团圆。
这些日子,他总是梦见陆郗城的母亲,那个女子的名字,估计已经被许多人淡忘,可是陆念琛却记得那样深刻,至此经年,镌刻成伤。
秦玉......
秦玉......
那样矜贵的一个名字,那样出挑的家世样貌,可却偏偏,半生流离失所。
是他的过失,没有护住她,让她受尽了颠沛流离之苦。
“对,我不愿意。”陆郗城的声音拉回了陆念琛的思绪。
陆念琛觉得自己的眼眶很痛,那么多年没有落泪的男人,眼底有水光:“那今天,你为什么愿意接我的电话?”
陆郗城沉默了一会儿,回答得很平静:“今天是母亲的忌日。”
忌日这两个字,重重地压在陆念琛的心上。
他缓缓闭上眼,许久,声音沙哑地开口:“你现在,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的母亲埋葬在哪里吗?郗......我真的很想见见她,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是了,这么多年,平安夜晚永远如约而至的电话,都是为了同一件事。
陆念琛想要知道秦玉的墓地所在。
可是陆郗城从来三缄其口,绝不肯透露一星半点。
电话那头的人,微微沉默。
陆念琛的心悬得很紧,仿佛整个人正置身于摇摇欲坠的高楼一般。
他不由自主地屏息,等着一个类似于审判的答案。
陆郗城看着窗外刺眼的白光,眼睫低垂,低声道:“我等等发给你。”
陆念琛眼眶一热,连连说了好多个“好”字。
陆郗城在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对他说:“保重身体,还有......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陆念琛喉间一热,有腥甜的味道窜上来,他几乎是不抱希望地开口:“郗城,你能不能原谅爸爸?”
大约是因为身边有了那个叫郑轻轻的女孩子,陆郗城这段日子,从来冷清淡漠的一个人,也有了一些人情味。他听到陆念琛的问话,原本要挂断的动作滞住,语调波澜不兴地开口:“不怪。”
听筒里有一阵忙音传来。
这天夜里,陆家的老宅,有人看见从来铁血果决的家主,握着电话听筒,哭得像一个孩子。
他说:“小玉,郗城说他不怪我。”
一句话,悉数都是悲伤蔓延开来。
陆郗城挂断了电话,往卧室走去。郑轻轻躺在床上,说得很安稳。
他就这样站在门口看她,有一种近似于温柔的情绪,在心中流淌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