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献斗町’一切便都明了了起来,往日的欢腾的装潢顷刻间变得十分沉重,町内白茫一片,大厅正中摆放着结衣的灵牌。人们各有神情,无一例外都无比的悲痛与沉重,小次郎将结衣的死讯说了出来,而对于孙胜的死他隐瞒了起来,只告诉旁人孙胜另有重要之事,故而不辞而别。
小次郎心中另有打算,他要夜探‘天守阁’,他要看看孙胜究竟为何而死!!
一片悲伤的氛围之中,小次郎悄悄退了出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天花板上各色装饰显得碍眼,他随手一摆将各种装饰尽数打落,眼眶不由得湿润了起来。
要论悲痛,小次郎不比他们任何一人差,只是随着阅历和成长,他的悲痛更多隐藏在心里,哀大莫过于心死,现在的他便是这般。
“咚咚咚。”敲门声至,小次郎两耳一动,知道来者是谁,言道:“进来吧。”
笕十藏推门而出,面色铁青,心头愤恨不已,“我就应该活剥了他们!!”
小次郎道:“你从你大哥那里回来了?他怎么样??我早就应该想到那夜他听到了咱们说话,只是......只是......哎......”
笕十藏长叹一声,也是这般神情,一股悲愤瞬间泄了气,像一个瘪了的气球,有气无力的瘫坐了下来。
“我也同你一样,早早就明白了大哥听到了,只是咱们谁也不敢信,不想去信。”
“哎!!”两人同时一声长叹,谁也不敢看着谁。
就这般沉默了不知多久,小次郎开口问道:“井上家的事,你也知道了吧,是真的吗??”
小次郎不说还好,一说起来笕十藏立马跳起,动作大的似乎要将房子给掀起来,“是真的!!!自然是真的!!!‘风魔之里’那群畜生,井上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一个活口也不剩!!”
“噗!!!”小次郎心口剧痛,一口鲜血喷薄而出,他听‘献斗町’的歌姬说过井上家被灭口的事,许是思绪混乱、许是悲痛太盛,总之他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或许他早已放在心上,只不过本能的将这极度悲伤的事忽略。
笕十藏涌出泪水,“‘风魔之里’那群畜生为何那么狠,究竟为什么那么狠,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就这么没了,全没了!!!!”
笕十藏哭的无力,眼睛红肿眼眶深陷,整个人像丢了魂,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又颓了下去,比方才更加干瘪。
小次郎想出言安慰,可他自己也是这般心绪怎能安慰的了他,索性跟笕十藏一起倒了下去,他妄图一醉,也许只有这一醉才能令他忘却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笕十藏没了动静,小次郎轻轻起身,原是他在不知不觉之中睡着了。
“睡吧,睡吧,好好睡一觉,这样也许你会好过一些。”
他推开窗子,天边挂着一轮皎白的明月,一股冷风从窗户吹了进来,便如同月光那般凌冽。
小次郎定了定神,止住心中的悲痛,两足一蹬自窗口飞出,随手轻轻关了窗户,运起神通像‘天守阁’飞去。
‘天守阁’距‘献斗町’极近,小次郎神通大成,几个呼吸便到了‘天守阁’的上方。他头一次来这,心中却有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他甚至知道丰臣秀吉在哪间屋子里。
正踌躇间,屋门无风自开,自里面飘出一句话,“进来吧,咱们早该见面了。”
小次郎轻蔑一笑,闪身而出,但见一个低矮生的如同猴子一般的中年男子跪在地上诚心礼佛,可他身前并没有佛像,而是一个浑身漆黑如同黑炭的人偶。那人偶与自己等身,甚至连相貌都一模一样。
丰臣秀吉道:“惊讶吗?这便是你那一缕残魂,不,准确的说乃是波旬的残魂。”
“波旬的......残魂??难道他灵魂不全吗??”
丰臣秀吉道:“是啊,否则你又如何需要重灵呢??”
小次郎一愣,这重灵之事乃是当初在安倍家之时得遇‘鬼刃’才有的奇遇,彼时的他一身武功被‘鬼发妻’压制的死死的,整个人如同一个废物,虽然后来见到大岛之后了解武道与修行的真谛乃是对道的领悟,但真正令他步入修行之境的便是从‘重灵’开始。
这等隐秘之事天下间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为何丰臣秀吉也知晓??
丰臣秀吉仍旧行着佛礼,全程背对着他没去看小次郎一眼,他又开口道:“你不必惊慌失措,内心也不必起波澜,你的事我全知道,这没什么稀奇的。”
“你......全知道??”汗水从小次郎脊背之上流出,沿着脊骨淌了下来,落到了地上。不多时地上湿润了一片。
“你都知道什么??”小次郎问道,声音明显慌张了。
丰臣秀吉道:“知道些什么?这可太多了,譬如‘鬼刃’、譬如波旬、譬如勾陈......等等等等,你的全部我都清楚,你不必怀疑,因为你目前所遇到的一切都是我的手笔,包括孙胜的死。”
“你!!!”面对丰臣秀吉这般淡然的话语,小次郎隐忍不住,怒火中烧,魔罗之气涌动而出,直穿丰臣秀吉后心,“嘭”一声轻响,旋即“叮叮当当”满是佛门钟声,丰臣秀吉背后自生出一股金光将他的招式抵消。
丰臣秀吉淡淡道:“小次郎,你大可不必这般,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我同病相怜,你可曾想过,若是波旬降世你又是何物??是与波旬共生,还是你的灵魂永远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再也见不到初升的太阳。”
风吹了进来,小次郎后背上的汗干了一大半,经风一吹格外的寒凉,冷的他不禁打起了哆嗦。更令他觉得冷的便是丰臣秀吉的话语,波旬占据他的身体有几次了,几次之中他都失去了意识,或者说他的意识被挤在了一个狭小而黑暗的地方。
孤独、冰冷、恐惧,一瞬间所有不好的情感涌上心头,令他身体止不住的打寒颤,“我......我自有办法,不用你多操心......”
丰臣秀吉笑了笑,言语之中多了些意味,“你这般说倒是有一些自欺欺人了,这等事情我不用说你也体会的到。实际上我跟你也是一样的,我跟谋道僧乃是那尊大佛的分身。”
“谋道僧??那个穿着道袍的和尚??你们果然是一伙的!!!”他想了一下,心中又起又怒,挺起剑来质问道:“孙胜的死你是不是也有一份!!!”
丰臣秀吉笑道:“你说呢?我们是一伙的,孙胜的死自然与我有关!!”
“嘭!!!!”巨大的气浪冲天而起,无数黑气涌入身体,转眼间,小次郎变作了半入魔的状态。
丰臣秀吉依旧背对着他,似乎这个状态的小次郎不会对他有任何威胁。可这种状态下的小次郎真的不会威胁到丰臣秀吉??答案是否定的,丰臣秀吉直起了身,虽然一直没有回头,但他用一指点在了那等身的漆黑人偶之上,刹那间小次郎半入魔的状态消失了,全身的力气迅速抽干,便似第一次感受到天地之间不同的法则一般,整个人扑跌了下去。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丰臣秀吉转过身,可怜兮兮的打量着扑跌在自己身前像一条狗一般的小次郎,“这便是你那一缕残魂的作用,事实上只要有他在,你便不可能胜得过我!!”
小次郎嘶吼着、愤怒着,可他的力量仍旧在一点一点的宣泄而出不留分毫,直至最后连动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
丰臣秀吉矮小而又精瘦的身躯站在他的面前,俯瞰着他,像一座巍峨的高山。
小次郎奋力嘶吼,可只有喉头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他的力气连说话也难了。
丰臣秀吉道:“你不要挣扎了,你知道我是不会杀了你的。”他俯下身子,坐在小次郎的面前,面容突然变得和善,“不过,以往要做的事我也不会再做了。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想要助你。”
他静静的看着小次郎,他的眼神从愤怒变的震惊,又从震惊变得疑惑最后又变得十分不可置信。
丰臣秀吉道:“我说的是真的,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娓娓道来,桩桩件件的往事浮现出了水面。他曾有一个朋友,甚至可以说是兄弟,这个人同他都是那尊大佛的分身。只不过那个分身比他更早一步觉醒了过来,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他们第一次见面便是在比叡山上,那也是一个寒冬时节,称臣秀吉初得织田信长赏识,但他一个农民的孩子全无丝毫根基,骤然得宠,其它臣子哪里容得下他?为了自保,丰臣秀吉改了自己的姓氏,从两大重臣丹羽长秀和柴田胜家的姓氏之中各取了一个字,改名羽柴秀吉。
比叡山一战,面对山上数以万计的僧兵,织田信长久攻不下,更被一众僧兵掳走了自己的亲弟弟。
面对这样的情况,织田信长自然不会束手,他亲率大军攻上比叡山,却倒在了那个人的手上,那个穿着道袍的和尚。
那也是丰臣秀吉和谋道僧的第一次见面,后来织田信长身死,也就是他死的那一天丰臣秀吉觉醒了记忆,也明白了今生的使命,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个人,那个他以为早早在比叡山上被织田信长一把大火烧死的人。
也是自那以后,两个人成了光与影的存在,丰臣秀吉乃是天下共主,而谋道僧则在背地里筹谋着一切。
有一日,天降陨石正正好好的落在了比叡山上,陨石正是波旬分化而出的邪念,而那比叡山上有着数万老少僧众的怨灵,经陨石吸收成了滋养其邪念的养料。
恰逢玉藻前途径比叡山,他乃神通绝强的大妖,一眼便看出这陨石非同一般,为报仇玉藻前决心将那陨石熔炼成剑,故而寻了九柄神器以为辅助,配合天时地利选择绝佳之地,更耗费了半条性命终将陨石练成了长剑——‘鬼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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