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自不知晓安倍玲子会在突然之间神色郑重的对人面树鞠了一躬的原因,但看着她庄重而又严肃的神情就像在对一个菩萨行礼。
笕十藏拉住她的手说道:“咱们该走了,你先收了式神时刻提防着,我怕那狸猫妖怪有古怪。”
这话本没有错,可安倍玲子想到古籍之上人面树的介绍,它最后之所以不分老幼无差别的进行屠杀,就是因为那些村民贪得无厌,无故泄愤。
当他们将恶意倾洒在人面树上的时候,这个因就已经种下了,最后全村身死便是他们得到的果。
听了笕十藏的话语,安倍玲子气不打一出来,“别说提防不提防了,要不是咱们处处防备着这些妖怪,这些妖怪又怎么会充满恶意的对我们?”
这着实不像是从一个终日与妖怪为敌的阴阳师的口中说出来的话,她说话的声音大了一些,令笕十藏摸不着头脑,甚至连孙胜都怔了一怔。
孙胜趴在笕十藏耳边问道:“你家这位发的什么神经,怎么帮妖怪说话了。”
笕十藏两手一摆,无奈的神情写满了脸上,他极为幽怨的看了安倍玲子一眼回道:“我也不知,谁知道她怎么忽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
孙胜看了看他俩,似乎想通了什么,嘴角浮现出一丝坏笑,“看来你们俩人闹别扭了,哈哈哈哈。”
这一说羞的笕十藏满脸通红,用手肘顶了顶孙胜,嘴里说道:“去去去,还让你调笑到了。”
安倍玲子听到孙胜的话语也不禁满面飞红,双手掐腰娇嗔道:“去你的!你……讨厌!”
她双手捂着脸背过身去再也不敢看笕十藏一眼。
孙胜看她娇羞的模样更来劲了,他不敢招惹安倍玲子,单单围着笕十藏转圈圈,一会儿看看笕十藏、一会儿又瞅瞅安倍玲子,就像看新婚之日里的新娘新郎,看的两人的脸像熟透了的苹果。
结衣和秦瑶看他俩闹得火热,心里松了一松,毕竟近些时日大家的精神崩的太紧,好久没有这般打闹了。
只有小次郎一直绷着脸若有所思的低头走着,因为他脑海中一直想着那个妖怪,那个曾经帮助自己最后却落得悲惨下场的龟妖首领。
他被姑获鸟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杀害,死后还曝尸荒野风吹雨淋,甚至还被挂在旗杆之上警示‘鬼夜斩首’的所有妖怪。
生时承受非人之痛,死后也不得安生,这让小次郎于心何忍?!
况且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小次郎自己而起,若不是他逼迫龟妖首领,兴许龟妖首领还能好好的活着,最起码被自己一剑斩了也抵得过他生前所受的诸多折磨。
既然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那他所受的一切痛苦都将由自己来背负,所以小次郎一早就许下誓言要亲手杀了姑获鸟为龟妖首领报仇!
只不过……
她现在已非那个刚下山的少年,他已经懂了些许人情世故。
既然来‘鬼夜斩首’是要找出玉藻前的消息和买到‘无疆根’和‘智神草’为自己治疗‘鬼发妻’的毒,那么他就不能还像以前那般肆意妄为。
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而是他们一行六人一起的事。大家承受了多少苦难又经历过多少危险才一步一步的走到这里,他又怎能一意孤行将这些努力付诸东流?
这件事情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就像有两个小人不断在他内心之中拉扯。
在他的眼里只有一剑砍了姑获鸟才对得起自己良心,也只有这样他才是一个快意恩仇说到做到的人。
可若真是如此,他便会令朋友们伤心令朋友们气馁。
小次郎思来想去也找不到个头绪,只得低着头任凭思绪在心头拉扯。
小次郎的沉默与众人的欢声笑语显得格格不入,那狸猫妖怪何等鬼精自然瞧出了小次郎的怪异。
他眼睛一轮,嘴角轻动,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挂在了脸上。他本就瞧小次郎一行不顺眼,更不理解姑获鸟为什么要招揽他们,小次郎等人在他眼里碍眼的很。他只想着如何让众人在‘鬼夜斩首’之中闹出什么乱子,好让他们身首异处!
他心道:“若是能瞅准机会分化他们岂不是更好?此间这个男人的心绪猛震,正是可以利用的好时机。”
只不过狸猫妖怪根本不知道小次郎心里在想什么,出言问道:“大人可在为什么事情烦忧?若真是如此请与小人说说,看看小人能不能帮什么忙。”
小次郎此刻心绪不平,失了平日里的判断力,加之狸猫妖怪将声音压的极低,充满了蛊惑,小次郎一时不察竟卸下了所有防备。
“哎,这从何说起,只是有些自责罢了。”
“自责?为何事自责?若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可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小次郎长叹一声回道:“我在进入你们‘鬼夜斩首’之时,曾在山前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我相识的一个妖怪被你们以极为残忍的方式杀害挂在了旗杆上曝尸!”
狸猫妖怪也学着小次郎叹息了一声,“哎,可惜了。我跟他可是顶好的兄弟,我俩时常喝酒、吃饭,没想到他竟被这么处死了!”
小次郎眼里射出火来,“哼!都是你们‘鬼夜斩首’,否则他又怎会死的如此凄惨?!”
“这也并不全怪我们,毕竟是他先犯了大罪,否则姑获鸟大人又怎会下令处以极刑。”
狸猫妖怪一说到姑获鸟,只见小次郎愤恨到了极点,甚至连面部五官都扭曲了。
他时刻盯着小次郎面上的变化,哪能看不出这表情的含义?
狸猫妖怪心中思忖,“看来这人见那龟妖死的凄惨,将这一腔怒火发到了姑获鸟大人的身上。我正可以利用这点,只要让他心中的仇恨增多,再让姑获鸟大人对其它五人使用怀柔之法,到时候他们之间自会产生分歧。”
只听他骂道:“该死的姑获鸟!她不仅不拿我们这些身份地下的妖怪不当人看,还动不动就轻易决定我们的生死。我们在她手底下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注意惹怒了她,送了命去!”
狸猫妖怪瞬间找到了与小次郎的共鸣,竟表现的比小次郎更加愤恨!
小次郎问道:“当真?!她真对你们这样?”
“这还有假?我那龟妖朋友本是戍边龟妖队里的一个小小首领,平日里尽在一些鸟不拉屎的地方守卫着。你也知道‘鬼夜斩首’地盘极大,不仅有妖界的一隅更有人界广阔的地盘……”
他说着说着竟哭了出来,当真像是为朋友的悲惨遭遇痛哭流涕。
他啜啜泣泣继续道:“我那龟妖朋友在最边缘的地带守了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他只是为你们带个路,就被姑获鸟以极端刑杀害。她平日里打我们罚我们也就算了,没想到连要命的时候也这般狠!”
小次郎被他情绪所激,牙齿咬的“咯咯”直响,“真他娘的是个祸害,我早晚要将她给除了!”
“不敢、不敢,姑获鸟乃是‘六侍从’之一,实力高的很,你区区一个凡人怎能敌得过他们?”
小次郎最受不得人激,将鬼刃横在胸前,颇为豪迈的说道:“就算千军万马又有何惧?大不了拼了性命一死便是!”
“好!没成想大人有这等豪气,既如此小人也不能置身事外,小人再后筹谋着,等大人振臂一呼,我便带着众位兄弟为大人掠阵!”
“你也要杀她?!”
狸猫妖怪点了点头,十分坚决的说道:“不错,只待大人振臂一呼我等云集响应,到时候人群潮水般涌来,就算那姑获鸟实力强劲也敌不过这些人。”
小次郎一听登时一喜,全没料到自己会中了他的算计,欣然应允道:“好!到时候咱们一起杀了她!”
狸猫妖怪附耳说道:“大人不必着急动手,‘鬼夜斩首’虽没日月,但得天照大御神和月读命的眷顾分出了日月的精华,使‘鬼夜斩首’有了日升日落。只是这里法则跟人界不一样,日月交替需要人界三个昼夜,在此地三日之后便是姑获鸟妖力最弱的时候!”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咱们行了这么久太阳还是这般充足,原来里面还有这等道理。不过你怎么知道三日之后是她妖力最弱的时候,你又如何能保?”
只见狸猫妖怪拿出手反反复复掐指算了一算说道:“绝没有错!三日之后正是‘鬼夜斩首’月食之时,我侍奉姑获鸟已久实在了解的很,恰好我又会算些天时正可以为此次计划出一份力!”
“哦?这再好没有,多谢!”小次郎微微行礼表示感谢。
狸猫妖怪轻轻一笑也行了一礼,继续道:“这些事还请你瞒着你的朋友们,你们人心不齐,说不定将此事告诉他们便会付诸东流。”
小次郎回头向众人一看,只见他们嬉嬉笑笑、吵吵闹闹,没有丝毫的紧张。而且狸猫妖怪的担忧也颇合他心中所想,他正是顾忌朋友们的感受才纠纠结结,听那妖怪一蛊惑哪还有拒绝的道理。
再想到那被姑获鸟虐杀的龟妖首领的惨状,不自觉的将手中的剑握的更紧了,开口应道:“好!三日之后,给你消息!”
狸猫妖怪看大计已成,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这正是他使的一石二鸟的计策,他是想要小次郎白白送死,更想令姑获鸟在纷争中陨落。
他对姑获鸟下令虐杀龟妖首领的事颇有微词,只是慑于‘鬼夜斩首’之中等级森严和惩处严苛才不敢有所表露。
此番作为他正是想借着小次郎的手除掉姑获鸟,再借助‘鬼夜斩首’除掉他们一行,用心不可谓不毒、不可谓不险。
当他见到孙胜实力之后这条毒计便慢慢涌上心头,他看出小次郎和众人情义固若金汤,分化他们只是要坚定小次郎杀姑获鸟的决心。
只要小次郎决心一定,其他人不论如何都会毫无保留的支持小次郎,那时候姑获鸟再做着怀柔众人的美梦疏忽大意,岂不是更易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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