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番外一(1 / 1)

“這次台風跟平時不一樣啊,”洪東山站窗前,看著外麵,台風過境,大顆大顆雨點密集地落下來,被風吹成了橫著線,“房頂都被掀掉了。”

“浪也起得邪,”洪老爹坐他身後小凳子上抽著水煙,“下午我出去看了一眼,浪推得像山頭一樣,碼頭船都打到岸上來了。”

“這是怎麽了?預報也沒說有這麽大台風啊。”洪東山皺皺眉。

“有人惹了海神呢,”洪老爹把水煙抽得呼嚕呼嚕,“海神要把人拖到海底墓場去,這是要拿祭品呢。”

洪東山沒說話,管他爹這話他並不信,但從小感受到漁民對大海敬畏讓他沒有吭聲。

這樣台風,幾年前有過一次,就那個台風肆虐夜裏,失去了妻子和她肚子裏沒出世孩子。

“想什麽呢。”洪老爹身後問,其實他知道兒子想什麽,對於這個偏遠漁村裏居民來說,那種情況下難產,基本能不能活命都得看運氣。

女人和孩子運氣都不夠好……

洪東山正走神,突然看到窗外幾乎一片白茫茫風雨中有個歪歪斜斜人影晃動。

他顧不上多想,衝過去打開了門。

一陣狂風卷著雨點抽他臉上隱隱生疼,身上也瞬間就濕了,他衝著外麵人影喊:“誰!”

“我!”人影吃力地頂著風走了過來,“東來!”

東來是他遠房哥哥,一個村子裏住著人差不多都能沾點兒親,平時兩家走得挺勤,但這種天氣洪東來頂著暴風雨跑出來絕對不是走親戚。

“出什麽事了!”洪東山吼。

“喜旺沒回來,上周他們幾條船出海說是昨天回,沒見回!別人船都回了,就他沒回!”洪東來帶著一身雨水跑進了屋裏。

“什麽?”洪東山心裏一沉。

“他媳婦兒現都哭瘋了,”洪東來抹著臉上水,“我跟人商量了一下,明天一早風小了出去找找,這幫人裏就你有經驗……”

“行。”洪東山沒等他說完就應下了。

喜旺船不算大,年紀又輕,這樣天氣裏就算是有大船,有經驗船長,想要全身而退,希望也很渺茫,但他們幾百年來規矩就是有海難一定要救,哪怕明知道沒希望也一定要去找。

台風肆虐了一夜,天亮時候稍稍平息了一些,但雨還下,風也隻是小了一些,海上風浪依舊很大。

洪東山是個有經驗船長,七歲開始跟著老爹出海到現,什麽樣風浪都見過,這種天氣也隻有他能應付。

他站岸邊看了看天空,救人是必須,但他同時還要保證跟著他出去幫人安全。

“東山,準備好了,”有人喊了一聲,“出發吧!”

洪東山上了船,喊了一聲:“起錨!”

風浪很大,雨也始終沒停,船海麵上有時會傾斜出讓人心驚膽寒角度,像一片無助葉子。

洪東山站駕駛倉,盯著前麵海麵,他必須要判斷出風向,海浪方向,還需要提前估計出浪對船身影響,才能給掌舵人正確命令。

他知道喜旺航線,這個季節裏漁民多半會順著這條線去捕魚,一直向東,繞過海底墓場,繼續向東……

海底墓場確切位置沒有人知道,但漁民都會把那一片海麵認做是海底墓場,那是一片有些奇怪海,老一些漁民都傳說那片海麵有暴風雨時候會特別平靜。

洪東山沒有見過這種景象,暴風雨天氣裏也不會有誰出海。

這次正好見識一下,那片海會不會特別平靜。

“東山,前麵是海底墓場了。”有人從甲板上探進駕駛倉裏喊了一聲。

“注意觀察,”洪東山交待了一聲,又人掌舵人報了坐標,這個坐標跟他們平時繞過海底墓場方向不同,這是基本會是進入海底墓場邊緣地帶,“按這個坐標前進,不要改變方向。”

喜旺年輕氣盛,對海底墓場肯定無所畏懼,而直穿海底墓場比繞過去前進節約時間要多得多,洪東山幾乎能肯定喜旺會從墓場穿過。

掌舵人看了他一眼,沒有多問,把舵定了洪東山說方向上。

洪東山拍了拍他肩:“我出去看看。”

浪很大,就算是洪東山這種船上呆了三十年人,也有些穩不住腳步。

他走到船頭,四周海水是黑色,這是暴風雨中大海特有顏色,天空中也是布滿黑雲,時不時能看到有藍色閃電劃過。

無線電一直呼叫,始終沒有收到回應,其實所有人對喜旺還能回應他們不抱任何希望,之前那樣天氣……而洪東山隻是想找到跟喜旺船有關聯東西,哪怕是一片木頭都行。

沒過多久,他們進入了海底墓場範圍裏。

洪東山盯著海麵,心裏笑了笑,這裏跟別地方沒什麽區別,依然是一浪大過一浪,並沒有出現什麽特別平靜海麵。

但很他還是發現了某些變化。

這讓他有些意外。

風突然小了。

四周開始變得亮了起來。

台風要過去了?洪東山非常吃驚,之前他觀察過天空,沒有台風要完全過去跡象。

但當他轉頭向四周看過去時候,卻明顯地看到了暴風雨正離開情形。

天空中雲漸漸變得不再漆黑,風小了,高過船頭浪也消失,能見度也一點點地提高……

“停了?”有人喊了一聲。

“找人!”洪東山覺得有些奇怪,但現是找到喜旺船好機會,他拿出望遠鏡,開始四周海麵上尋找。

幾分鍾之後,一個小小黑影躍進了他視線,這個東西太小,他都已經掠過了,又把望遠鏡拉回去細細找了找才看到。

“有東西!”洪東山吼了一聲,跳下船頭衝進駕駛倉,“11點方向,轉過去!好像是小船!”

“準備救人!”甲板上人都顧不上奇怪暴風雨為什麽突然退去了,忙著準備放船救人。

洪東山跑回甲板上,盯著那個小黑影。

船慢慢開近了之後,他看出來了那確是一艘小船,但那應該不是喜旺船,漁船上沒有這樣逃生艇。

還有別遇難船隻?

船沒有靠得太近,離著還有幾十米拋了錨,不用望遠鏡也已經能看到船樣子,很普通小木船,這樣船能暴風雨中沒有沉沒,本身就是個奇跡。

洪東山看到船上有人,看上去像是個四五歲小孩子。

這孩子臉衝下趴船上一動不動,看不出具體情況。

船上人劃著小船靠了過去,洪東山從望遠鏡能清楚地看到,兩條船挨到一起之後,他們人有些吃驚表情。

有人衝這邊打了個手勢,是個孩子,還活著。

這孩子被抱上船時候,洪東山知道了大家臉上吃驚表情是為什麽。

這個處於昏迷之中孩子,沒有穿衣服,全身上下都布滿了從皮膚下之下隱隱透出來黑色條紋和斑塊。

“東山,你看這……”有人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但是沒有再說下去,現還海上,有些話不能隨便說,不吉利。

但確是有些邪門兒。

孩子被放到了倉裏簡易床上。

其他人繼續搜尋喜旺船,洪東山沒有出去,站床邊看著這個孩子。

孩子還有呼吸,呼吸和脈搏都還算平穩,就是有些弱,不過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那些黑色線條和斑塊讓洪東山有些後背發涼。

他盯著這些東西,莫名其妙地覺得有些像地圖,一幅被黑色黑線串連起來地圖。

他越看越覺得詭異,於是拿過條小毛毯蓋了孩子身上。

但那些黑色圖案始終他眼前晃動,他甲板上站了一會兒,雨後清涼空氣讓他打了個寒戰,猛地覺得圖案有些熟悉。

其中三個被黑色線條連接起來不規則黑斑越想越像島嶼。

是,坪山島燈塔東麵那幾個沒有人無名小島。

洪東山愣了一會兒,轉身衝進了船倉裏。

但掀開蓋孩子身上小毛毯之後他愣住了。

消失了。

那些黑色圖案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消失了,他能看到隻有這孩子白得帶著些透明皮膚,連條疤都沒有。

這一瞬間,洪東山幾乎想要出去跟大家商量把這孩子放回那條船上去。

這個莫名其妙出現海底墓場孩子讓他感覺到不安。

除了喜旺船,村裏沒有別船沒回來,而這個孩子也不是他們村子裏孩子……

洪東山不願意再呆船倉裏,轉身打開門準備出去。

就他要跨出去時候,身後傳來一聲細微哼哼聲,稚嫩而虛弱。

他扭過頭,看到那個孩子慢慢睜開了眼睛。

喜旺船沒有找到,無論是活人還是死人,船上人也全都沒有找到,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海底墓地撿到了一個身上有可怕圖案孩子。

而東山把這個孩子帶回了家。

他把一個海底墓地出現奇怪孩子帶回了家。

村子裏人都覺得洪東山膽子大,也有很多人擔心他家留下了這麽一個邪性孩子,以後會出事。

洪老爹沒說什麽,看著洪東山把孩子帶回來,給他洗了澡,換上了自己衣服。衣服穿這麽小孩子身上跟戲服似。

“要留下?”洪老爹看著站床上任由洪東山擦頭發換衣服始終一動不動孩子。

“留下。”洪東山悶著聲音說。

“那留下吧,”洪老爹說了一句,放下了煙筒,轉身去廚房燒水,“我去煮點薑湯。”

“冷嗎?”洪東山把孩子身上衣服整理好。

孩子沒說話,隻是搖了搖頭。

“你有名字嗎?”洪東山問。

孩子不出聲,也沒動,隻是定定地看著他。

“沒有?那叫洪傑吧。”洪東山說,洪傑是他和妻子給沒來得及出生孩子起名字。

孩子仍舊不說話,洪東山歎了口氣,轉身想找點吃給他。

剛一轉身,孩子他身後輕輕叫了一聲:“爸爸。”

爸爸。

洪東山手顫了一下。

就是這個詞。

他準備走出船倉時,這聲帶著稚氣呼喚讓他決定把這孩子帶回家。

那孩子躲小毛毯下麵,帶著渴求和無助眼神看著他,叫了他一聲,爸爸。

洪東山有了一個兒子。

村裏人都覺得他可能是邁不過妻子去世和孩子胎死腹中那道傷,所以會把這樣一個來路不明孩子留了家裏。

洪東山不太意別人看法,那些黑色條紋沒有再洪傑身上出現過,他不願意把那些東西跟屍斑聯係到一塊,但也許這真隻是這孩子瀕死之前某些無法解釋生理現象而已。

除去這一點,洪傑和別孩子沒有什麽區別。

不過他從沒提起過海底墓場被救起之前事。

“不記得了。”這是洪傑唯一解釋。

看上去也就四五歲孩子,這解釋也沒有什麽說不過去,洪東山沒有深究。

有大約一個月時間,洪傑不太說話,也不肯出門,隻是抱著腿坐床上。

洪東山沒有強迫他出門,由著他願意怎麽樣就怎麽樣。

慢慢,洪傑開始說話。

“爺爺做魚很難吃,”洪傑說,“我想吃豬肉。”

“好,吃豬肉。”洪老爹笑嗬嗬地說。

“豬肉要去買嗎?”洪傑問。

“是啊,爺爺去買。”

“魚不用買啊?”

“魚是我們自己抓,不用買。”

“那吃魚吧,不想吃豬肉了。”洪傑揉揉鼻子。

“這孩子怪懂事,”洪老爹洪傑腦袋上輕輕抓了抓,“魚賣掉買豬肉就可以了。”

洪傑開始出門,一開始隻是蹲自家院子門外。

村裏人對這個來路不明孩子有些回避,雖說沒有太明顯,卻不並像對別孩子那麽親近友善。

對於這些人態度,洪傑似乎沒有感覺,每次看到有人經過他家門外時,他都會跟人打招呼。

叔叔,姨,嬸娘,伯伯……

時間長了,村裏人慢慢接受了他存,也發現這孩子好像也沒有什麽可怕地方。

洪傑比村裏別孩子要白淨,清秀臉上永遠都帶著笑容,幾乎沒見過他發脾氣,這樣孩子很招人喜歡。

漸漸也有人覺得洪東山有福氣,能撿到這樣一個孩子。

如果洪傑一直這樣慢慢長大,跟村裏孩子一樣上學,或者跟著父母出海,他會變成一個普通漁民,跟村裏人沒有什麽區別。

但洪傑七歲那年,他再次讓村裏人對他有了不一樣眼光。

洪東山每周都會跟大夥一塊兒出海捕魚,雖然近些年能捕到魚越來越少,但算準了時間,還是會有收獲。

像他這樣有經驗船長一般都不會空手而歸。

但那天出海前,洪傑突然跑到了碼頭,拉住了洪東山。

“不要去。”他說。

“什麽?”洪東山愣了愣,“不要去哪?”

“不要出海。”洪傑回答。

身邊人都有些奇怪地看著洪傑,洪東山覺得有些不安,把他拉到了一邊:“為什麽不要出海?”

“沒有魚。”洪傑皺著眉。

“你怎麽知道沒有魚?”洪東山壓低聲音。

“就是知道。”

洪東山沒有說話,漁民很講究口彩,管一個小孩子話做不得準,但這口彩卻著實不怎麽樣。

他猶豫了幾分鍾,做出了個決定。

今天不出海了。

村裏人一下都議論開了,兩年話題又再次村裏出現,這孩子從海底墓場來,沒人知道他底細,長得細皮嫩肉一看就不是船上人孩子,現突然跑去跟他爹說不要出海,沒魚……

這孩子邪性。

洪東山沒準也中邪了……

洪東山把洪傑帶回了家,可無論他怎麽問,洪傑隻是堅持沒有魚,不讓他出海,別卻說不出多。

“唉,”洪東山無奈地歎了口氣,“如果他們這趟出去真沒有魚,你這村子裏還怎麽呆得下去。”

“你不要出海就行了。”洪傑滿不乎地蹲洪老爹身邊看他做鹹魚。

洪東山不願意相信這個跟自己很親近又乖巧孩子有什麽可怕背景,如果洪傑話是真,那他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麵對這孩子了。

但幾天之後,洪東山擔心似乎是多餘了。

出海漁民回來了,滿載而歸。

洪東山有些意外,但多是鬆了一口氣,他沒有責怪洪傑攔著他不讓他出海讓家裏損失了一筆收入,隻是狠狠摟了摟洪傑:“瞎說話,罰你一個星期不許出去玩。”

“嗯。”洪傑笑咪咪地點了點頭。

洪傑預言並不準確,這個事實讓他村裏人眼裏危險消失了,取而代之議論是,洪傑那孩子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啊,好端端地說沒魚,弄得跟他真知道似……

說沒魚也就算了,東山居然還相信了!

這父子倆都有點兒不正常。

洪東山對這種議論並不意,不正常就不正常,隻要洪傑不像別人想像那樣有著什麽詭異能力就可以,哪怕是個神經病,他也不乎。

洪傑躺床上,夜已經深了,他能聽到爺爺和爸爸伴著海浪呼嚕聲。

有人窗戶上輕輕敲了一下,他輕輕地坐了起來,下床悄悄地走到了後院裏。

一個人蹲後院院牆邊。

“魚爺爺。”洪傑小聲叫了一聲,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

“小東西,我讓你去提醒洪東山出海有危險,你怎麽編了個沒魚理由?”那人聲音有些沙啞,但說話語氣很溫和。

“不然怎麽說啊,”洪傑皺皺眉,“說我爸會死太嚇人了,詛咒自己爸爸,別人怎麽想啊,說沒魚比較合適啊。”

“挺聰明,”那人笑了,“就是這樣顯得你腦子不正常。”

“腦子不正常不會嚇人啊。”洪傑也笑了笑。

這孩子比自己想像要聰明。

“小鬼,”那人站了起來,向他招招手,“我有禮物送給你。”

“什麽禮物?”洪傑站著沒動。

“想當船長嗎?”

“想。”

“來,從今天晚上開始,你就是船長了。”

作者有話要說:船長事比較多,一個番外居然寫不下……明天再來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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