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東心裏不是很踏實,回到島上之後也沒什麽事幹,他幹脆去了值班室,陪陳叔一塊兒值班。
曹沐和洪傑都提到了海底墓場,而且這墓場聽起來跟人魚還有關係,曹沐記不清細節,洪傑不肯多說,這究竟是個什麽樣地方?
“陳叔,”沈東看著正認真接龍陳叔,“你這裏生活多久了?”
“一輩子了,”陳叔笑笑,放下了滑鼠,“出生就這裏,以後也還這裏,肯定死也死這裏了。”
“那你知道很多事吧,海上傳說什麽?”沈東試探著問。
“傳說?傳說可多了,海怪,死船什麽一堆呢,”陳叔笑著喝了口茶,“海上傳說是多,因為每次出海都有可能發生意料之外事。”
“海怪?死船?”沈東還真沒聽說過這些,他來這裏這麽多年都隻島上,隻有大船送食品和日用品過來時候能見到除了陳叔之外人,也都隻是打個招呼,不會聊天,不會聊到這些。
“這倆是有聯係,”陳叔突然來了興致,拿過旁邊水煙筒點著了,吸了一口,再噴出一口煙,看著沈東嗆了半天才滿意地笑著說,“出海人沒回來,我們會出去找,但有過好幾次,找到都是空船,船沒有壞,沒有沉,但船上人都沒了……”
“這不就是幽靈船麽?”沈東忍不住插了一句。
“我們叫死船,有人收到過求救……”陳叔眯著眼睛跟賣關子似停頓了好一會兒,“說是船被什麽東西纏住了被困海上,下水去檢查人沒有回來,等去營救人趕到坐標,船上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船下麵也什麽都沒有。”
“人呢?”沈東聽得後脊梁發冷。
“老漁民都說是被海怪拖下海裏吃掉了。”陳叔把水煙筒吸得咕嚕咕嚕響,一臉神秘。
“海怪?拖?”沈東猛地想起了曹沐話,“拖到哪兒去了?”
“海底墓場,”陳叔看著他一臉震驚,笑了起來,拍拍他肩,“嚇著了嗎?都是傳說而已,漁民出海都有危險,大海這麽變幻莫測,碰上了什麽事都愛往稀奇古怪方向上想。”
海底墓場四個字讓沈東一陣發緊,這地方傳說裏也有!
“海底墓場哪兒?”沈東小心地問。
“海底唄,”陳叔站起來活動一下胳膊,“傳說裏東西,你還當真了啊?誰知道有沒有這地方。”
陳叔對於海底墓場了解也就到傳說程度,具體也不知道,而且他並不相信有這麽個地方,沈東一臉嚴肅地追問還被他嘲笑了。
“沈東啊,以前老覺得你內向不愛說話,你說話利索以後話還是挺多嘛,”陳叔把水煙筒遞給他,“來一口?”
“不,”沈東趕緊擺手,“受不了,太衝。”
“這才夠勁呢,”陳叔眯著眼又抽了一口,“沈東啊,晚上你做飯吧,我們現三個人,分開做太麻煩,一起吃算了。”
“好,麵條?”沈東點了點頭問。
“輪著做吧,你做麵條,我做時候就煮飯,小張炒菜還不錯。”陳叔安排著。
“行。”沈東應了一聲,心裏想著這幾天他要不給曹沐做飯,曹沐吃什麽?洪傑會帶著他吃什麽?大海兒子是不是一直吃海藻……
“曹小魚,”洪傑枕著胳膊洞裏睡了一覺,醒來時候曹沐正泡海水裏,他拍了拍水,“餓嗎?我帶你去吃東西。”
“餓,”曹沐想了想,“你去找吃吧,帶回來,我不出去。”
“怎麽帶啊?一起去吃了不就行了。”洪傑坐起來看著他。
“那我不吃了,”曹沐說得很肯定,“我不跟你出去。”
“為什麽啊!”洪傑喊了起來,“你怎麽這麽麻煩!”
“因為我不知道你是誰,我不想出去。”
“我要想害你早害了!”
“是麽。”
“我就這弄死你用不了十秒你信麽!”洪傑很不爽地站了起來。
“弄死了我也不出去。”曹沐很平靜,看都沒看他一眼。
“喂!曹小魚!”洪傑指著他半天沒說出話來,後他跳進了水裏,“想吃什麽?”
“小麵包。”
洪傑村裏小雜貨店裏買了兩袋小麵包,然後回了家。
秦羽還是躺床上,眼睛閉著,臉色蒼白。
洪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忍不住伸手他鼻子下麵探了探。
“幹嘛。”秦羽突然開口。
“以為你死了,”洪傑笑笑,“吃東西嗎?”
“吃不下。”
“昨天就沒吃,今天還不吃?”
“沒你那麽好心態,”秦羽還是閉著眼,“那邊沒消息,我沒心情吃。”
“路上吧。”洪傑打開袋子拿了個小麵包慢慢吃著。
“我怕有什麽差錯,餘小佳是他們唯一能算是成功了試驗品,梁峰不會那麽輕易罷手,”秦羽皺著眉,“秦一想法他已經都知道了,現他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
“要不說秦一沒用呢,殺個人費半天勁都沒殺掉。”洪傑笑笑。
“心狠手辣船長,你行麽?”秦羽眼睛睜開一條縫。
“不知道,沒殺過,”洪傑吃完麵包抹了抹嘴,“秦一怎麽把餘小佳帶過來?”
“冰棺,她現離了冰已經完全撐不住了。”
“那她就是過來死唄。”
“我也是啊。”
“我會把你們都安葬好。”洪傑咧咧嘴。
“安葬哪裏?海底墓場麽?”秦羽有些吃力地笑了笑。
“扔海裏就行了,海底墓場哪裏我都不知道,我也到不了那麽深。”
“你不就是被人從海底墓場撿回來嗎,海兒子。”秦羽有些疲倦地說,這是他聽說過關於洪傑神奇說法,但從來沒人證實,洪傑也從未承認過。
“我就是大海兒子!”洪傑揮了揮手,臉上又掛上了他慣常看起來精神狀態有問題笑容。
洪傑吃第二個小麵包時候,秦羽手機響了,他很地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猛地坐了起來:“你到哪裏了?”
洪傑繼續吃麵包,那邊秦一不知道回答了什麽,他看到秦羽眉毛擰了擰:“你怎麽把東西運過來……嗯,能活多久已經沒關係了……梁峰有消息嗎……知道了。”
秦羽放下了電話看著洪傑:“秦一過兩天才能到,你注意一下有沒有動靜,梁峰可能會先到。”
“真煩人,”洪傑拍拍手上麵包屑,“我走了,你餓了就喝水吧。”
“嗯。”
秦一要帶著一口冰棺過來,無論他用什麽樣方法,都不是一件容易事,但現重點不是他怎麽過來,而是沒有被他弄死梁峰沒了蹤影。
梁峰要到達這裏,比帶著冰棺秦一容易太多,哪怕是帶著設備過來,也比帶著個時刻要保持溫度棺材容易。
洪傑迎著海風站船頭,盯著視野裏每一寸海麵,他從有記憶起就基本是海上渡過,這一片看不到邊際海,就像他家,每一片海麵顏色,每一片海麵下景象,他都了如指掌,甚至每一片海麵上浪花,他眼裏都有不同樣子。
“風向,”洪傑說,然後抬頭看了看桅杆上風向標,把船帆全部升起,“全速前進。”
海風吹得很猛,洪傑把眼罩換了一邊,眯縫著另一隻眼盯著海麵。
他不知道自己看什麽,也不知道梁峰如果真來了,會怎麽做,他隻能盯著他熟悉得如同自己身體一樣海,不放過任何一點痕跡。
不光是海麵,還有海裏。
梁峰有錢,還有先進設備,哪怕是秦羽這之前已經毀掉了不少設備,但以梁峰這種瘋狂人,很有可能留了一手。
會是什麽?除了餘小佳,他還想要什麽?
餘小佳已經不行了,曹沐也應該失去了價值,那他還會要什麽?
梁峰需要另一條魚。
但他沒有地圖,地圖隻是一個傳說,沒人知道地圖真假,也沒人知道地圖哪裏。
那麽,他會去海底墓場。
傳說中那裏自古就是人魚出沒地方。
不過……
“我都不知道哪裏呢,”洪傑拿出個望遠鏡向四周看著,“大副,你一直跟著我,你知道哪裏嗎?”
“是啊,”洪傑歎了口氣,“隻是個傳說。”
“其實不是傳說,老魚精去過,曹小魚也去過,”洪傑船頭蹲下,把眼罩掀起來扣腦門上,“但是老魚精死了,曹小魚不記得……記得也不會說?也許吧,老魚精一直希望曹小魚跟別人魚沒聯係,永遠不參與到這些裏去,誰知道他會怎麽跟曹小魚說呢……”
洪傑拿著小麵包回到洞裏時候,曹沐正縮洞壁旁邊睡覺。
“曹小魚,你要小麵包。”洪傑把用防水袋裝著麵包扔到他身上。
“謝謝,”曹沐從袋子裏拿出一個小麵包咬了一口,“這不是沈東上回給我吃那種小麵包。”
“不管了!”洪傑怒了,從水裏跳出來,“我哪知道沈東買是哪種!你又不說!”
“我也不知道啊,我不認識上麵字。”曹沐看著他。
“那你吃不吃!”
“吃啊,我隻是說味道不一樣。”
“那就吃吧,村裏就隻有這一種小麵包賣,”洪傑坐到他旁邊,“曹小魚,知道我是誰麽?”
“船長。”曹小魚頭也沒抬地吃著麵包。
“啊!”洪傑眼淚都飛出來了,“你居然記得我!”
“嗯,你剛走了以後我想起來了,然後一直想你事,所以現就還記得。”曹沐兩口就吃掉了一個小麵包,又拿出一個放進了嘴裏。
“想我事?真感動,想我對你怎麽好?”
“想你為什麽一直跟著我。”
“你好玩唄,”洪傑笑了,“我目標就是讓你有一天一看到我就能想起我是誰。”
“你神經病吧。”曹沐看了他一眼。
“嗯,你發現了啊?”洪傑拍了拍水麵,看著曹沐眼睛,“曹小魚,你有沒有發現你變了?”
“變了?哪變了?”曹沐趴到水邊往水裏看了看自己倒影,洞裏光線不是太好,倒影也是隱隱約約。
“不是說你長樣子變了,”洪傑推了他一下,盯著他臉不放,“我給你紮了一針以後……你有些不一樣了。”
“你亂紮我我還沒有罵你呢。”曹沐扭了扭脖子。
“曹小魚,曹乖乖,”洪傑把臉湊到了他麵前,“你記憶力真還是那麽讓人絕望嗎?”
“嗯?”曹沐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你記憶力還是跟以前那樣?什麽事扭頭就忘?”洪傑問。
“我記得沈東事。”曹沐回答。
“你也差點把他忘了,而且還差點想不起來。”
“以後不會了。”曹沐很肯定地看著他。
“老魚精說紮哪裏就紮哪裏,其實我也不清楚紮那一針作用到底是什麽,你爺爺賊著呢,”洪傑笑了笑,說實話,他盯著半天也看不出曹沐說是不是實話,曹沐嚴格來說不是人,他思維方式和真正人類還有差別,所以洪傑無法判斷他究竟想什麽,“你說不定有遺傳,也一樣是個小賊魚。”
曹沐沒理他,低頭繼續吃小麵包,沒多一會兒就把全部麵包吃光了。
“我姐姐什麽時候到?”曹沐問。
這還是聽說餘小佳事之後,曹沐第一次主動問起。
“可能後天,不知道到時候是死是活,她現隻能靠大量冰降溫才能撐著。”洪傑如實回答。
“回來了就行,”曹沐垂下眼睛看著水麵,“這裏是她家。”
“嗯,”洪傑躺下,看著洞頂透著光一個個小石縫和小窟窿,“曹小魚,這事完了以後,你有什麽打算?”
“打算?”曹沐愣了愣,過了一會兒才說,“跟以前一樣就可以了。”
“但願吧。”洪傑閉上眼睛準備睡一覺。
“其實能跟沈東一起就行,不一樣也沒關係。”曹沐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情種啊。”洪傑笑了。
“船長,你有喜歡人嗎?”曹沐把腿泡進海水裏。
“有啊。”
“誰?”
“大海!”
“你不是大海兒子嗎?”
“……對啊,”洪傑睜開眼想了想,“那就沒有了啊……哎我好寂寞……”
沈東老實地值班室和自己宿舍裏呆了兩天,沒有去找過曹沐,曹沐也沒有來找過他,洪傑也沒有消息。
一切都很平靜,就像什麽事也沒發生。
沈東坐值班室裏盯著電腦發愣,這樣生活就像之前好幾年一樣,平靜而單調,而他看不見他不知道地方,卻發生著那麽多事。
如果他沒有遇見曬太陽小醜魚,那他生活也許不會有任何改變,發生過那些事也不會跟他有任何關係。
他也根本不會知道,就身邊這片海裏,生活著真實人魚,他們和人類之間,不知道多少年以來一直有著各種各樣聯係……
“不看不知道,”沈東伸了個懶腰,“世界真奇妙。”
不過現這種平靜,跟以前平靜不同,這樣平靜下麵,不知道翻湧著什麽,沈東覺得自己就像是用望遠鏡看著夜空人,永遠都隻能看到很小一部分。
沈東思緒正雲遊四海策馬狂奔時候,電台傳出一片沙沙響聲,接著他就聽到了熟悉聲音。
“呼叫坪山島燈塔!坪山島燈塔聽到請回話!”
“坪山島燈塔收到,”沈東拿過話筒,“船長?”
“是,我是偉大傑克船長!”洪傑聲音聽起來挺愉。
“什麽事?”
“你今天值班啊?值到明天早上嗎?”
“是。”
“那你晚上拉肚子吧,讓那個來人替你值班。”
沈東頓了頓:“為什麽?”
“秦一晚上到,會把餘小佳帶到你們東邊島上,”洪傑報了小島坐標,“當然如果你不陪曹小魚去話……”
“幾點?”沈東站起來看了看牆上坪山群島地圖,按坐標找到了那個島,離得不近。
“不知道,你11點過來吧。”
“好。”
“沈東,這些事過去了,你答應我,一定保密,”洪傑聲音突然很嚴肅,“要不我會殺了你。”
“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