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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别装了,”秦瀚停车熄火,看向副驾上装睡的人,笑道:“你的演技从来没这么塑料过。”
仇野眉头紧皱,迟了两秒,才缓缓睁开眼看向前方。
前几天的积雪已在白天融化了大半,夜里重新上冻,便显得格外冷。
偌大的别墅静静伫立在不远处,二楼卧室里透出的一缕灯光仿佛圣剑般,刺破了黑洞洞的夜。
一瞬间,他没能掩盖好情绪。
秦瀚说:“我来看过他两次,状态不是很好,一开始连饭都不肯吃,只一个劲地问我你在哪。这个倔脾气倒是跟你如出一辙。”
仇野用手梳了梳凌乱的长发,准备下车时,又听他说:“有时间的话,你们两个一起到我这来吧。”
“怎么?情侣看病有优惠?”仇野难得和他开了个玩笑。
“当然,”秦瀚笑着点点头,“五折钜惠。”
仇野冲他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下车一步一踉跄地朝门口走去。
一楼大厅里很乱,尤其是开放式厨房的餐岛上,七七八八的一团糟,有些青菜已干瘪的毫无水分可言,显然是秦瀚送来之后就没有被动过。
仇野扶着楼梯去到二楼,主卧的门虚掩着,他推门走进去,就见钟煦抱膝蜷在床边的狗笼里,整个人又瘦又憔悴,肩胛骨都尖突起来。
直等他走到近前,钟煦才迟钝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一瞬,钟煦的眼泪便唰地流下来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仇野的腿,似乎在确认这不是仇野的鬼魂,也不是他产生的幻觉。仇野干脆就在笼外坐了下来,反勾住那只枯瘦的手,看了看笼边堆放的一些零食与碗筷。
能看得出钟煦几乎没动过这些东西,只是为了不倒下,勉强吃了一些。
仇野伸手拿过一个瓷碗,里面还有半碗温粥,他舀了一勺喂到钟煦嘴边,钟煦含着泪光吃了,然后他又舀了一勺喂自己喝。
两人就这么一口一口地将粥分食干净,然后仇野牵着钟煦到床上躺下,一句话也没说,便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接近中午时分了,睁开眼,仇野就看到钟煦捧着碗蹲在床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
仇野撑坐起来,闻了下,说:“很香,你做的?”
钟煦点点头,将碗带勺子一起递过去,继续眼巴巴地盯着他看。
仇野笑笑,如昨晚那样和他一起把粥喝干净,然后才问:“为什么没走?”
钟煦垂下头,默不作声,仇野也不作追问,他现在疲倦得很,需要大量睡眠休整身体。
而钟煦就乖乖守在旁边,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实际上,他摸不准仇野对他这些天的所作所为究竟抱有什么样的心情,也许现在只是暴风雨来前的宁静。
就这么心怀忐忑地过了三天后,他被仇野拉去衣帽间换了身外出的棉服。
别墅外已经有司机开车在等,看样子仇野要暂时带他离开这里。是因为待在这栋房子里,总会让男人想起那鲜血淋漓的一刀,或者那些充满羞辱的耳光吗?
钟煦不得而知。
不过他也不打算过问,哪怕仇野带他登上了一架私人飞机,他也没表现出任何诧异,更未探听此行的目的地。
他不问,仇野也不说,两人并肩坐在只有引擎轰鸣声的机舱中,默契地保持安静。
在经历了长约10多个小时飞行后,飞机终于降落,当时正是夜晚,钟煦走出机舱,站在舷梯上,除了机场的灯光,感受最深的便是那迎面扑来的咸涩海风。
温热而潮湿,像是来到了夏天。
仇野帮他脱掉外面的棉服,搂住他的肩膀说:“和国内气候差别有点大,别贪凉感冒。”
钟煦点头,抓着仇野的衣角,又随他上了一架直升机。
直升机飞越海洋上空,最终在一处小岛上缓缓降落。
这里是仇野在海外置办的房产,身边没人知道这处房子的存在,而且他自从买了这处房子后,就再也没来过。
房子已提前吩咐人打扫干净,只是两人经过一天的飞行颠簸,都没什么精神参观房子,简单洗漱后便上床睡了。
等钟煦倒过时差,仇野才带他在岛上转了转。
这算是座私人岛屿,面积不大,只有他们住的这栋别墅沿海而建,其余的土地则分割用来做了花园、健身房、小菜园、高尔夫以及停机坪。
站在别墅天台向四周眺望,还能看到类似的小海岛,一个个孤立在大海之中,颇有点与世隔绝的意思。
不过这里气候宜人,比现在正处寒冬的国内更适宜休养身体,钟煦挺能理解仇野此举,便更没有多问。只是等两三个月过去,仇野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仍然没有要回去的意思,钟煦这才觉得有点奇怪。
难道仇野打算一直留在这里吗?那国内的公司不管了?
“不管了,”仇野回答,“我们就这么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一辈子,怎么样?”
钟煦分不清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仇野定定地看了他片刻,转身要走,钟煦下意识地张开手臂抱住了他,说:“……好,就这么一辈子。”
仇野在他怀里侧过身,与他面对面站着,钟煦仰头看进他眼中,滚了滚喉结,重复道:“就我们两个,一辈子。”
他踮起脚,主动索吻。
意料之中的,仇野给他的回应并不热烈。
这些日子以来,虽然两人默契地都没有再提那个血腥的雪夜,但钟煦的逃跑、尖锐的匕首、带血的耳光……都切切实实横亘在两人之间,并没有翻篇。
纵然仇野一如既往地对他百般温柔,可仇野却不愿再碰他。
钟煦知道这是自己该承受的惩罚,但日复一日,终究是不甘心的。
他恶狠狠地扒住仇野的后颈,让他无法动弹,随即扑上去半吻半咬地噙住男人的嘴唇。他将仇野逼进角落里,再无退路之后,以献祭的姿态扒掉自己身上单薄的t恤和短裤,囚进男人的怀里。
“我知道你还没原谅我,我也知道你很想要,”他喘着粗气,急切地去扯仇野的裤子,“既然恨我,那不如干死我!”
仇野一动未动,只是微微皱起了眉。
然而,钟煦却因他这一记蹙眉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他整个人似被抽空力气般蹲了下去,抱紧光裸的身体,将头埋进了膝盖之中。
一分钟后,他深深吸了口气,无事发生一样起身穿好衣服,捋了捋头发,勉强露出抹笑容说:“我去看看厨房今天做什么。”
仇野目送他离开后,拿出手机翻了翻日历。
距离那个雪夜过去将近一百天了,算算时间,一个正常男人应该也快忍到极限了。更别提,钟煦那具被自己开发得极度敏感的身体了。
再忍忍,只差最后一步,钟煦就能完完全全属于他了。
仇野微微仰起头,脑袋在墙壁上轻扣几下,盖去了唇间逸出的那道极轻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