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占奇是刘府中的绝对实权人物,在当铺、货栈、高利贷乃至田地租税等方面,他个人的影响力甚至比刘家老爷刘占生都要强。
放到现在,刘家若是一集团的话,刘占生这老东西就是个不大管事的董事长,而刘占奇则是一个尽职尽责的CEO。
这影响力当然是个强了!
刘占生是知道这一点,但他并不想去改变什么,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他年纪太大,都六十多了,精力、体力跟不上不说,自身也仅仅是一个无名书生,道几句‘之乎者也’还行,亲自去料理生意却实在是强人所难。所以,刘占生也乐意放手让刘占奇去做,甚至出的一些小‘纰漏’他也不会看在眼里。反正他有两个好儿子在,只要有这两尊大神立着,刘占奇就绝不敢起什么歪心,否则的话不被发现还好,一经发现,不用刘家的两尊神出面,只要刘占生自己修书一封递到德安府知府衙门,那刘占奇就只能把吃进去的一切再重新吐出来,而且连他原先的所得也要一并还回来,最后再把自己甚至全家搭进去。
相反,若刘占奇一直用心做事并不生出什么异心斜意,那就算是他在钱财上稍微的搂上一点又有何妨?
俗话说得好嘛,人至察则无徒,水至清则无鱼。说的可不就是这个理!
归根结底,一切都是因为刘占生并没有真正的把刘占奇放在眼中。在官本位盛行的中国,两个儿子为官的他在德安拥有着绝对的实力,而这份实力根本就不是家事微薄后台无人的刘占奇所能触动的。
所以,刘占生只需要每日轻松过活,把一切生意交付给刘占奇去打理即可,而根本就不用去担心刘占奇会‘谋朝篡位’。
梁纲就是知道了这些,才最终选定了刘占奇作为刘家的突破口,以来解决这盘棋。
据陈广亮所述,刘占奇这个人外表看起来虽然老实可靠,可实际上却是个阴招不断的家伙,而且心黑手辣,为人是极度的表里不一。在杨家集,其风评之差,相较起刘占生来也不遑多让。
梁纲听在心里记在心里,日后自然会有一笔账给刘占奇算。但毛太祖说过一句话:看任何事情都要一分为二。梁纲拿刘占奇进行了一次‘一分为二’,发现他这人虽然表现的肆无忌惮阴狠手毒没有半点人情味,可内心深处却是一个小胆、谨慎,爱护自己的人。
就拿他这些年的所为来说,刘占奇‘肆无忌惮心黑手毒’的对象都是些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而在对上‘有权有势’或是‘有钱有势’的人家时却是颇讲究‘规矩’。这算是一种谨慎,同时也更是一种对自己的保护,那些地主或许不敢把刘占生怎么样,可对付一个刘占奇却还是有胆量也有那个能力的。
以土地为例,刘家现有的两千多亩土地中,有相当的一部分是刘占奇仗势欺人从一些小农户手中强购来的。这些小农户,强一些的也就是有个三四亩地,自耕自种的同时还要再从地主家租来土地来耕;差的人家就只有一两亩地。而且各家各户间,土地分布的零零碎碎,并不能成片连在一起。
可刘占奇在‘动手’的时候宁愿从这些老百姓手中扣食,也不愿一开始就招惹上乡间的地主,即便是村子里的小地主。
只有在零碎土地收购的达到一定标准的时候,他才会联系当地的地主,来进行调配和交换。
虽然那些乡间地主会因此受到一些损失,可比起那些家小业小的老百姓来说,他们的损失还都在可承受之列,并没有到伤及筋骨的地步。所以这些年刘家虽然硬生生的在杨家集周边圈出了两千多亩地,却一直没引起当地‘地主界’的联合反弹。
这固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刘家的权势,可也不能否认了刘占奇针对两类人施展两种不同手段的妙用!
从陈广亮口中,梁纲还听到的一个消息是,多年来刘占奇每次下地视察的时候,身边总会跟着一队家丁守护,多的时候能有七八个,少的时候也会有四人。
“小胆、谨慎”,两种内在的性格一览无遗,爱护自己更是不惜余力。梁纲笑了,这种人这种性格正好能为他所用。
聪明,知道轻重,还珍惜自己的小命,梁纲相信,只要自己有能力随时把刀子架到他的脖子上,刘占奇就只有乖乖就范。
而凭借自己现在的威名,不用去特意的表演,刘占奇也绝对会相信自己有那份能力随时把刀子架到他脖子上。
“…………田亩两千六百五十三亩,其中水田五百七十亩,上等填……货栈存有布匹、盐、米粮等…………”
刘占奇战战兢兢的把刘府家底交代了个遍,府中钱财、田亩、货栈、当铺、高利贷方方面面一个都不缺,絮絮叨叨直说了一刻多钟。最后给出的结论是,刘府总家产在五万两银子左右。
梁纲一直面带微笑的听着,也不去问具体的细节,似乎并不在乎刘占奇是否说谎了。等刘占奇话音告落,他才再次开口,“你再给我说说,刘占生那老东西都有什么嗜好、生活习惯,还有一些生活规律,比如夜宿什么的……”
刘占奇脸上苦色更重,已经是皱成了一团不能再皱了,他知道只要自己说出了这些,刘家若是出了什么事,尤其是刘占生出了什么事,自己就脱不了干系了。张着嘴苦巴巴的看着梁纲,眼睛中哀求之色显露无疑。
梁纲还是一脸的微笑,起身走到刘占奇跟前,伸手拔下了那柄匕首,匕首在刘占奇的眼前晃了一下,然后在手上转了个刀花,贴着刘占奇的脖子轻轻一滑,锋刃冰凉的触感立即让刘占奇僵住了,刹那间浑身汗毛倒竖。
“我问,你答。问什么,说什么,敢有谎话……”梁纲脸上的微笑终于变了,浮现出的是一丝戏谑一丝冷然,“那你就能上京城给乾隆老儿当差了。”说着那匕首顺着刘占奇的长袍下滑,已经落至他两腿之间。“听说明时的魏忠贤就是中年时自己切了进的宫,这才享受了除女人之外只有皇帝才能享受的一切,人称九千岁。这称呼多响亮,是不是很羡慕?羡慕不羡慕?是刘管家还是刘公公,你自己可要想好了……”
被刀子顶在两腿中间,那种惊悸感、恐惧感,折磨的刘占奇整个人都快要疯了,几乎说不成完整的话来:“好汉,好……汉爷,……我说……我……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