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掌柜着实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无害的小姐竟是真要和他撕破脸了。
“我郭某人在这行当浸淫数十年,再没有人比我还懂行的了,这里的伙计全是我一手教出来的,人非草木都是有情的。小姐不怕我一走,这些伙计的心都跟着走了吗?”
拂知抬眸看向在一旁站着的伙计们,一个一个缩着头不敢看她,有大胆的,脸上气愤却又不敢说什么。
“我差点忘了,郭掌柜已为自己赎身,这会儿不是我们家的奴才了,用府里的那套规矩惩戒你自然不合适,但这些个得你亲传的伙计们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郭掌柜梗着脖子不服:“小姐与下人们计较,未免太过小心肠了,天子脚下,繁华无双,到时候只怕丢的是小姐的颜面。”
拂知轻笑一声:“笑话,我管教自己家的奴才竟还要外人来指点我?我本来想念在掌柜与铺子是有功劳的,咱们好聚好散,只是你偏要学那佟掌柜不知好歹,那我便要与你好好清算这笔账。”
说完拂知没有理会他,直接看向那群神色惶然的小二:“郭掌柜教你们倒是费了不少心思,你们舍不得他,我也不强求,到时候你们自去集市上去找你们的新主子。”
郭掌柜看着跪了一地恳求的小子们,气急败坏地想骂,终究骂不出来,只得把矛头对准在一边不说话的景行。
“景行,你是我带入行的,既然东家容不下我,此地也不宜多待,你随我一道走吧。”
景行这会儿困得厉害,眼皮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抬起来,昏昏沉沉地答:“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小姐说以后你的位置就是我的了,给我的工钱也要多的多”
郭掌柜面色灰败,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不过短短一瞬间他手里的筹码就已经倒戈相向。
郭掌柜的下场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他是被撵出琳琅玉器铺的,随之关于他的诸多恶行也流传出来,让原本想拉拢的老板绝了此念头,毕竟没有谁愿意像周家那般被架空。
再说就算他再能耐,只有实打实的能拿得出手的玉器才能让众人买账,银子要花在那个景行的手艺人身上才值当。
景行回去屋里补觉,临走时突然听到眼前这位小姐说:“你以为我会就这样放过他?只当我是张嘴说说?”
直到第二天他睡饱觉,刚到铺子里,听来选玉器的老板啧啧说道:“你们这位少东家可真是怪吓人的,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就这么把人送大牢去了?”
同京城的官打交道,那是不死也要脱层皮的,郭掌柜若是干净人尚且好说,要是不干净,只怕这几十年费劲思量的苦经营全都要搭进去。
以至于在牢里吃尽苦头的郭掌柜恨不得拂知去死,这辈子他都和这个死丫头是宿敌,哪怕耗尽这有限的几年寿命,一定也要看她落得惨淡下场。
如姨娘在琳琅玉器铺使了大半年的功夫才让郭掌柜听命自己,谁知道不过短短几日就被拂知这个臭丫头连根都拔了,她自以为这是能让自己拿捏在手里的一把利剑,将来可以轻而易举的对付蠢蠢欲动的周拂知。
可如今她的处境用四面楚歌来形容也不为过,老爷的宠爱算什么?手里没有钱权,她们娘俩一辈子都得受制于人,顶着小妾庶女的名头这辈子都别想抬头做人。她受够了,这几年她管着家事,行的是正经夫人的派头,往常那些一块玩的姐妹无不羡慕她的得宠。
谁知道大梦还未做够便要她醒过来,越想越不甘,挥袖将桌上的珍贵茶具扫落在地,瓷器碎裂声响入耳尤不解恨。
周锦容从外面回来,见娘冷着脸攒着眉,抿了抿唇,小声说道:“娘,郭掌柜已经放出来了,他记得您的好,您往后只要开口,他舍了那条命都要为您办成。”
如姨娘无力地坐下来摆摆手道:“他认好有什么用?一穷二白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我帮他这一把,也不过是怕他跟条恶狗似的胡乱咬人。行了,不提他了,真够糟心,我倒是小看这个死丫头了。”
周锦容虽看不上周拂知,可这会儿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曾经沉默不出声的人竟将她们逼得节节败退。
“娘,周拂知好像变了个人。我那会儿捉弄她,本以为就算要不了她的命也能让她成个病秧子,谁知道她反倒像开窍了一样,处处和我们作对,可看着又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难不成她后面有帮手?”
如姨娘对拂知院子里的人心里有数,她不是没想过要安插自己的人进去,只是周拂知这个丫头在某些事情上固执的可怕,她也不好做的太过分,免得惹出乱子来。
“罢了,且看看再说吧。”
拂知这阵子日子过得可谓是十分舒心。
那些心底摇摆不定的掌柜见最硬气的郭掌柜栽了这么大的跟头,纷纷到府里来表忠心,不过小姐冷淡的表情让他们更加的没底,生怕哪一天就轮到他们了。
拂知心情好也懒得收拾他们,这几个是见风使舵惯了的胆小之辈,虽让人生厌,但在铺子经营上倒是规规矩矩,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也勉强能忍得下来。
今儿天气大好,外面的阳光暖暖的,稍稍开了些的窗子透进些许暖风,拂知坐在床沿正和弟弟玩闹。
妙春从外面进来,说道:“小姐,侯子文在外面候着,说是有事要禀报。”
拂知愣了愣,侯子文跟在宋远身边伺候,那肯定是宋远的事了。
“让他进来。”
侯子文先是嬉皮笑脸的请安,待拂知问道何事时,他有些扭捏地说道:“是表少爷让我将他的字画拿去书斋卖,小的虽照办了,可总觉得该让小姐知道。要是给外人知道,还当周家苛待表少爷”
拂知如何能不知道自己这位表弟的傲气?人穷志不穷,在有些事情上有着莫名的执着,拂知不愿伤他的自尊,想了想说道:“照着表少爷的意思办,不过可留意着些,别说漏了嘴。”
正因为在意和喜欢,所以连他羞于说出口的情绪都留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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