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的声音有些模糊:“在大佛寺,我请你帮我保管的玉环,这会可以还我了。”
梁欢看着他,她没有拿他什么玉环。
宋承将八宝盒放下,盒子上面赫然是一枚青玉环,他低声道:“这是我母亲身前之物。”
青玉环下衔着赤色的穗子,穗子已旧,却被保存的很好。
梁欢盯着那玉环,脑中轰然一片。
她当然知道这是宋承母亲的遗物,因为这枚玉环,前世的时候,宋承送给了她,却不是以这样的方式,是在俩人互表心意后的一个早晨。
梁欢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沉浮翻滚,她有些意识模糊,身子也像是虚浮的。
宋承见她脸色难看,以为是跪久了,将玉环塞进她的手中,小声道:“我去见你祖父。”
梁欢猛地抬头,瞳孔缩起:“你见我祖父?”
她脸色煞白,前世的时候,宋承送给她玉环后,跟着就是去祖父面前求亲了。
宋承嗯了声,很小声的道:“我跟梁大人说,你去大佛寺是受了我的邀约才去的。”
梁欢杂乱无章的心跳听了这句话后缓缓平静下来,这辈子还是不一样的。
她低下头再次端凝青玉环,所以……宋承是来帮她当说客了?
可她不需要,他们之间的牵绊越少越好。
梁宽在旁等着,见梁欢半天都不说话,笑着问:“姑娘,既然是五殿下约你去的,你去老爷面前好好的说清楚,这祠堂就不要跪了。”
宋承来的目的就是这个,看着沉默的梁欢,凝神等着梁欢的回答。
梁欢的手伸下八宝盒,却没握住那枚青玉,而是抓了一根梨干咬在嘴里。
她要是配合宋承这个谎言,祖父会怎么想?
如果不配合,她的膝盖到过年都不会消下去,梁欢不想顶着乌青的膝盖过年。
她咬着梨干,宋承垂眸看她白嫩的面颊一鼓一鼓,烟眉纠结的皱成一团,发髻上的流苏软软贴着耳廓,晚霞如火落满她的肩背,光影落在她的耳背,她的耳朵白的近乎透明。
这是不愿意接受他的示好?宋承脸上浅软的笑意散去,那他也不必自作多情,他缓缓站起,修长洁白的手伸向青玉环。
“慢!”梁欢的小手抢在前面按住了玉环,扬起晏晏的圆脸:“是啊,是你约我去大佛寺玩的,怎么变成是我偷溜出去呢!”
宋承的唇角慢慢扬起,收回了手。
梁宽在旁道:“既是五殿下约的姑娘,那就去老爷子面前说清楚吧,这跪到天黑,姑娘可受不住。”
梁欢盖上八宝盒,手忙脚乱的站起,裙子里面掉了两个厚厚的垫子出来。
梁宽装没看见赶紧出去给梁老爷子回话了,宋承则惊然的睁大乌眸,她……这跪着不是他以为的那样痛苦嘛。
梁欢一脸淡然搂着两个垫子,到了外面垫子往小翠怀里一塞:“留着,下次再用。”
小翠抽抽嘴角:“姑娘,还有下次啊。”
梁欢挑眉,难说,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走在宋承前面,宋承看她发髻上的流苏跟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那明亮的眼色入了心口,心也跟着轻轻晃动起来。
松然轩外,周家姐妹闻风而动,在看到宋承走在梁欢身后时,周映霞的嘴巴能塞一个鸡蛋进去,捏着帕子想质问梁欢,又怕在康王面前失了形象,两厢纠结下,还是没忍住,上前一步。
“殿下怎么在此?”
梁欢瞥了周映霞眼,二表姐脸色十分精彩,比天上的晚霞还要丰富,既想问,又不想显得急切,期间还有对梁欢的嫉妒,对梁欢的愤恨,想问宋承怎么会在梁欢后面,又怕问了惹宋承不高兴。
这里是松然轩,是祖母祖父的地方,梁欢装老实。
进去乖顺的跪下了,什么也不说,梁欢不用解释什么,因为宋承会说,宋承身份尊贵,面子比她大,她侧眸看到了宋显,宋承把宋显这孩子带来干什么?但很快梁欢就知道了宋显的作用。
宋显给宋承的谎言作证,皇子的话怎么可能会假?
梁老爷子捋着花白的胡须,沉思了片刻,看着梁欢道:“下次有事外出要跟家里知会声,这是康王愿意来帮你开解,要是康王不来,你就要跪到天黑。”
梁欢嗯嗯点头,小鸡啄米一样,梁老太太又说了几句,都没等祖母说完,她就开始点头,老太太知她心不在焉,这会已经开始飞游天外了,无奈的道:“回去歇着吧,这也跪了好一会了。”
梁欢告退,正要跨过门槛,梁老爷子忽地道:“回去好好谢过康王。”
梁欢微楞,但很快的应下:“晓得的呢,祖父。”
出了松然轩,宋承跟宋显仍是跟着梁欢,周家姐妹也在不远不近的跟着,周映霞几次上前跟宋承搭话,宋承依礼回话,多的却不再说了,周映霞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周映霞又不好追着问他话。
周映霞紧紧捏着帕子,憋着气瞪梁欢。
梁欢回眸斜看了宋承,再看看周家姐妹,周映云落了周映霞几步,勉强维持着笑意。
在离飞叶轩还有一段路,梁欢停了下来,指指后面的周家姐妹:“我表姐好像有话要同你说。”
宋承并不回头,反倒是微蹙了眉,显得有些不耐烦,梁欢却不管这些,笑嘻嘻的道:“表姐是有话要跟殿下说吗?那我走啦!就不打扰你们啦。”
她抱着八宝盒开溜,跑处一段后又慢了下来,她站在一株人高的牡丹花树后,手指在漆盒上扣弄挣扎纠结半晌后,忍不住往宋承位置偷瞧。
宋承被周家姐妹缠住,梁欢又趁机溜走,他有些话想问梁欢,偏生这周家姐妹实在烦人的紧,饶是他脾性慢,都想发火了。
周映霞缠住了宋承,这时候也顾不得害羞了,拦着宋承就问:“殿下何时跟梁五约去的大佛寺?我们在家也无事可做的呢,殿下何不约上我们呢?”
周映云也故作疑惑的道:“殿下既约了梁欢大佛寺,家中为何不知啊,今天要不是殿下来,家里人谁也不知道梁欢跟殿下走的这样近呢。”
宋承面色发沉,这两人要不是梁家的表亲,他当真是不留情面的。
宋显在旁不客气道:“我五哥想同什么人一道去大佛寺为何要同你们讲?”
周映霞忌惮宋显身份,皇子不比平民,帕子掩唇笑道:“瑞王殿下有所不知呢,康王殿下教了我们茶事,就是我们的师父,徒儿关心师父是应该的。”
宋承顿时黑了脸,正不知道如何拒绝才好,忽听梁欢在路头脆生生的道:“既说自己是徒弟,又喊殿下是师父,这样缠着师父,是谁教的?这样可不好。”
梁欢去而复返,晚霞落在她的身上,她怀里抱着八宝漆盒,双髻上的流苏被吹的扬起,眉眼弯弯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暖意在心口漾开,宋承蓦地一笑紧走几步过去,梁欢故意扬着声道:“祖父让我好好谢你呢,我这还没给殿下道谢,殿下怎么落下了?”
宋承摇头,眼梢笑影摇晃:“是我走的太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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