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无奇的聚会,没有慷慨激昂的宣讲,亦没有熊熊点燃的八卦之心,也没有电视剧中那些增进男女主角的互动游戏。
简单聊聊近况期间,唯一的不和谐实属陈霖拿来的啤酒。
大概是林辰这个竞争对手不够格,没有让段则霄产生足够的危机感,直到旗鼓相当的钱路遥出现在他面前,他的内心才切切实实觉察到紧迫的危机。
“钱哥没在国外找个身材好的女朋友?”陈霖打开易拉罐,先递一瓶给钱路遥。
钱路遥接过,笑着回答,“我还是更想在中国找女朋友。”说罢,看了一眼钟意的方向。
“哦,这样啊,”陈霖倒是看出钱路遥的心思,眼珠子转了转,又打开一瓶啤酒放在钟意面前,“系花,来,走一个。”
啤酒上冒着的乳白泡沫丰富,在易拉罐被打开之时互相碰撞溢出,陈霖似乎是铁了心要灌钟意的酒,也不知其缘由究竟为何。
钟意愣了愣,摆手想要拒绝,“我不是......”很能喝酒。
还没说完就被陈霖打断,“不给面子是不是?”
他脸颊微红,看起来也是个人菜瘾大的代表。
钟意端起啤酒,小声的说,“不是......”
碰杯之际,坐在身侧的钱路遥夺过她手中的酒,朝陈霖微微点了下头,笑,“我来。”
但话音落下,分明有两个人都说了“我来”这两个字。
一个是钱路遥,另一个......
钟意微微动了下脑袋,抬眼,恰好撞上段则霄的视线。
另一个声音似乎是从对面传来的。
段则霄的声线生来便低,谁料醉了酒的陈霖听力了得,一下子变得贼眉鼠眼起来,视线不断在两人之间游走,“哟,这......你俩什么情况?”
“两男争一女?这剧情不多见啊。”
顺着陈霖的眼神望去,扫过段则霄那双阴郁的眼,钱路遥顿了下,秉持着先下手为强的一贯理念,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家里小孩子不会喝。”
空杯被放在桌上的声音,闷且沉重,多少有些似有若无的宣战味道。
抿唇,段则霄抬眸,冷笑了声,举起面前的酒杯,对钱路遥,“继续?”
钱路遥跟着挑了下眉,又打开一罐啤酒,“当然。”
在场的人,无论清醒抑或混沌,关注点全部被比拼酒量这个噱头所迷,起哄的起哄,倒酒的倒酒。
只可惜,段则霄余光中透印出的钟意的脸,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段则霄的心上一直有钟意,这件事是在酒过三巡后众人才觉察到的不对劲。
照理说,段则霄的酒量并不差,但几罐下腹,可能是出于嫉妒心作祟,就叫他醉的不省人事。
很明显,这场酒局比赛的最后赢家,是钱路遥。
“还是我钱哥厉害啊。”陈霖笑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表,醉意消散大半,“这都快八点了,我们该结束了吧?老婆在家催我回去了。”
“可以啊,要一起拼车吗?”
叽叽喳喳,众人纷纷。
没人会在意失去意识的醉酒者的心情,只是钟意却不自觉看向趴在桌上的段则霄,心里确实是软了的。
呆看了男人几秒,钟意小小声问,“没人送喝醉的回去吗?”
四处探寻,她好像并没有找到沈随之的身影,所以才问出了口。
“啊......”最先回头的是陈霖。
陈霖表情露出难色,而后又做出妥协,“那钱哥你帮我把他抬车上吧。我送。”
看了看段则霄,又看了看钟意,钱路遥没多说什么,只是心里难免有些怪,沉默很久之后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我送。”
不多不少,四个人刚好,坐满钱路遥的车。
钟意落座后排之后,只是淡淡的看向窗外,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她当然知道,后视镜里,钱路遥和钱娟都有意无意看向自己和段则霄,却不想就此发表任何言论。
不久,钱路遥打破安静,对钟意说,“我先送你回去。”
“好。”钟意收回视线,对上后视镜里钱路遥的眼后微微笑。
许是这抹笑让人看起来不爽,下一秒,段则霄的脑袋毫无征兆的落在钟意的肩膀上。酒精的甘醇,均匀的呼吸,绵密的喷打在她的脖颈之间,他似乎毫不避讳车上一共有四个人,把钟意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玩具,不断蹭她的下颌,喃喃着,“意意,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她从未见过他柔软的一面,所以失神一瞬。待神志清醒后,伸出两根手指,抵在段则霄的太阳穴往上,将他的脑袋推开,一直推到窗户上,才松开。岂料,松开的那一秒,段则霄的脑袋像是那不死心的不倒翁,再度靠过来,又一次准准停在钟意的肩上。
可钟意不想服输,也不想要妥协,两根手指不死心的继续同他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
“咳,”还是钱路遥看不过去,忍不住发出声音,“你们知道他家住哪吗?”
钱娟反应比较快,迅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我打电话问问沈随之。”
钟意犹豫了好几秒,舔舔嘴唇,声音小的不能再小说,“他家,住我对面。”
预料之外的回答,迎来的是钱路遥措不及防的急刹车。
钟意的回答似乎让他大为吃惊,平复好几秒之后才淡淡的说,“没事,红灯。”
一鸣惊人的回答让车厢内的气氛“唰”的一下跌入莫名其妙的漩涡,钱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扭头,“我说你呀,别再和段则霄纠缠了,喏,有我哥这么好的对象,不试试看?”
钱娟向来直接,话音落下,反倒是钟意不好意思起来。她看了看前排的钱路遥,再看着被自己两根手指抵在窗户上的段则霄,嘴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钱路遥似乎也不想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冷不丁冒出一句,“alwaysonline.”
“什么?”钱娟皱了下眉,没能读懂钱路遥的弦外之音。
钱路遥看似漫不经心回答道,“我是说,”
“如果钟意愿意的话,”我一直都在。
只可惜钱路遥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后排某个人的干呕声打断,让人没听见最重要的后半句。
原因不明,段则霄突然剧烈干呕起来,而且音量很大,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紧急关头,钟意下意识扶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轻轻拍打他的脊背,“你没事吧?”
谁都不曾想到,男人竟一把反握住她的手,漆黑的眸在夜色中绽出捕捞时的墨绿,“有事。”
可是钟意没能看清,紧张的问,“怎么了?”
段则霄垂眸,默默将钟意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再抬头看向她,一字一顿,“这里痛。”
心脏像是猛的被人开了一枪。
钟意拧了下眉。
他喝醉了。
她明明时刻都在提醒自己这一点,却依旧做不到对一个醉酒的人说出违心的话,“放开我。”
女人的语气一瞬间冷到冰窟,奋力想要甩开他的手,而段则霄似乎早有预料,用更大的挽留住她。
砰砰砰。
她依旧能感受到他热烈的心跳。
钟意看不清段则霄是否还在酒醉,只觉他下面的话是那么真诚,“除了你,我什么都能放。”
“你喝醉了。”钟意皱眉,心中只想把手腕抽出段则霄的禁锢。
还好,有钱路遥为她解围,“钟意,到你家楼下了。”
不知怎的,他的声音叫人听出一丝隐忍的味道,“你先回去吧,我和娟带段则霄上去。”
“好。”这下,钟意才彻底从段则霄的手掌中逃出。
“啪”的一声关上车门,落荒而逃。
她已经没有时间跟段则霄纠缠不清了,现在的她只想和芸芸众生一样,找一个普普通通的工薪族嫁了,而后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不想再卷入任何消磨人情绪的感情之中。或许22岁的段则霄还在心心念念18岁的钟意,但是22岁的段则霄却追不上23岁的钟意。
回到家已经是十点半,钟意难得没有立刻去浴室洗漱然后上床睡觉。取而代之,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甜酒,拉开通往阳台的落地窗。
双肘撑在栏杆上,夏季的风吹在脸上,舒服得很,似乎也吹走一些因段则霄而来的愁容。
果然,酒精才是成年人诉苦的垃圾桶。
钟意就这样,一口一口,慢慢的品,细细的喝,直到最后一口下腹以后,才欲回到卧室。
转身之际,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衣服都没换,她敢肯定那人是段则霄。
钟意皱了下眉,眯起眼睛。
他不是喝醉了吗?
楼下的男人似乎丝毫没有觉察到钟意的目光,反倒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一脸严肃的听着电话,发动保时捷,须臾,连人带车一同消失在夜色之中。
望着逐渐变小的车尾,钟意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甜酒瓶。
他根本没醉。
又在骗取她的同理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