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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铛”一声,可乐落下。
很巧,两个人伸手去拿。
指尖触碰在一起的那一秒,钟意触了电般缩回,垂头,嗫嚅了声,“不好意思。”
林辰也没料到她会有这么大反应,拿起可乐,摆手,“不用不好意思,”
“其实……我是故意的。”
这下轮到钟意不解。
其实也算不上不解,只是不知道如何对这层表浅的套路作出回应罢了。好在在她“啊”了声之后,救星出现了。
当然,救星和灾星也就只差了一个字而已。
“麻烦让一下。”
低沉的嗓音,蒙着刚刚运动完的沙哑。
不用回头,钟意便知道是谁,身子骨僵直一瞬。
段则霄突然横在二人之间,直接打断刚刚点燃的暧.昧。
林辰既是心乱如麻,眼瞅着段则霄也不买水,就这么直直盯住自己的脸。叫人难以不多想他是否听见了刚才的对话。
林辰尴尬的笑,“医生你也来买水啊。”
说罢,他瞄了眼段则霄手里剩下的半瓶,“我妹妹送给你的水这么快就喝完了?”
还是记忆里那副自私的鬼样子,段则霄只捕捉自己想知道的讯息,挑眉,“林嘉惠是你妹妹?”
“啊,是啊。”说到嘉惠,作为亲哥哥的林辰免不了一脸骄傲,“她在医院的表现不错吧?我记得她读大学那年成绩也蛮不错的。”
“医生,不如给她个机会?”
话题逐渐剑走偏锋,钟意自是不想淌这趟浑水,最主要是,不想和段则霄同屏出现。
她默默触上轮椅,看向林辰的时候,淡淡的笑,“你们慢慢聊,我就先回去了。”
“好。”林辰回以微笑。
只是她这一走,似乎把什么别的东西也一并带走了。好似记忆深处的那双漆黑眼眸。
直到林辰反复唤他名讳的时候,段则霄才缓缓发出声音,“她是你女朋友?”
现在不是又怎样。迟早的事。
林辰撒了谎,“是啊。意意是我女朋友。”
可惜,他的谎言并没能将段则霄的魂拉回到他们之间的对话,自始至终,段则霄的眼神飘忽在远处,心思也是。
“你怎么不问问我们俩什么关系?”段则霄问。
林辰很清楚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扯扯嘴角,“我猜……朋友?”
“何止,”男人勾起冷笑,一字一顿,“简直关系匪浅。”
林辰离开的时候,非常听医生的话,带走了那束她最爱的红玫瑰。雅士白的病态房间,终于被剥夺唯一一点生气。当然,也可能不是唯一一点。
徐娇诗像这间病房里的百灵鸟,每每冲在八卦第一线,叽叽喳喳,吃瓜无极限。
也是,可以理解,十七八岁的年纪嘛。
无奈球赛结束的第二天,钟意怎么也想不到,吃瓜竟会吃到自己头上。
她正窝在床上,看美食app上推出的一款甜品,琢磨着回去研发一道新的西点,以求boss少扣些薪资。徐娇诗忽然鬼鬼祟祟出现在她旁边,怀里抱着薯片,一脸小心翼翼,“钟意,你是不是认识沈医生啊?”
“啊……”她有点懵,但如实回答,“是以前的大学同学。”
“这样啊,那你知道沈医生有没有女朋友吗?”
“好像,没有吧?”钟意关闭了手机荧幕,笑,“怎么了?你喜欢上沈医生了?”
“那当然了,沈医生多帅呀,人又风趣。我们医院的女病人就没几个不喜欢他的。”
徐娇诗把薯片丢进嘴巴里,咀嚼的同时突然想到什么,愤愤说,“哪像他的好兄弟段医生,整天冷着一张脸。”
她是真的生气,虽然钟意不明白她在气什么。但下一秒,她就说出了缘由。
“最可气的是全院最帅医生最后居然被那段医生夺去了头筹!”
大概是年纪轻,吃得快,话题也飞跃,徐娇诗也不想听钟意的回复,只是一个劲儿输出,“所以你也认识段医生喽?我听说他们是同学。”
连珠落下,好看的眉间生出一丝困惑,钟意的满头问号还没来得及抵达喉咙,就被搁浅腹中。
“……嗯。”她低头看看手指。
“哈!我就知道。”徐娇诗“嘶”了声,眯起眼睛,“感觉你们之间说话的方式,怎么说呢?就有点微妙。”
“怎么说?”
“这么说吧,段医生对你和对别人不太一样。”
“没有吧。”
“啊!我知道了!段医生是不是暗恋过你!”
“没有。”
说“没有”是真的,心里在意也是真的。
被追问的那天是晚上,不太方便打扰别人休息。钟意等到第二天的下午,没忍住,给段则霄拨了电话。
很遗憾的是,第一句话不是她问的。意味着,这次通话的主动权也不在她手里。就像以前一样。
“你还没删我的手机号码?”
咄咄逼人,予以人一种濒死挣扎的窒息感。段则霄很喜欢也很善于用自己的优势给对方被动的卑微。
钟意轻咳了声,“你现在方便打电话吗?”
他不听,只是低低重复,“你还没删我的手机号码。”
“……对。”
男人这才舒眉,“什么事?”
“就,麻烦你能不能像对普通病人一样对待我?”
“什么?”舒展的眉再次皱起。
这不怪他,毕竟她躲在卫生间里,为了不打搅到病友,刻意压低声音的同时,左手捂住了嘴巴。
钟意有点郁闷,“你看短信。”
十几秒又或者是几十秒后,段则霄终于有了回应,想也不用想,不可能是她想听的。
“哦……不能。”
果然。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作为挽回。没等开口,段则霄又转变说辞,“也不是不能,当面说吧。我六点下班。”
接着,不给拒绝的余地,强行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措不及防,电话那头传来通话结束的提示音,钟意抿了抿嘴。
什么嘛,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莫名其妙。
惯着他,或者说是不知道怎样拒绝他,是分手后他留在她身上最大的习惯。
而至于提前十五分钟在病房门口等他,防止他进去和她当面对线,让情况再度失控。就是她自己的习惯了。
约莫六点零五分。低沉的声音从走廊另一边传来,“在等我?”
他的嗓音很好听,自然而然吸引住走廊来往少女的目光。
钟意憋憋嘴,美人眼毫不避讳凝视住他的。
他穿绀蓝色T恤,戴K家的黑色棒球帽,脖子上挂着条小众项链,刻有“lwantyou”字样。一眼能看得到的信息就这么多。
她完美忽略他脚下踩的AJ。
可能是她送的那双,也可能不是。
大概率不是。
那么多年过去,真留着才有鬼。
这次没被斯文有礼的假印象蒙骗,钟意单刀直入,“我长话短说,你对我的态度和别人不太一样。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对我。”
“可以吗?”
“边吃晚饭边说吧。”段则霄答非所问。
第六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料到他会提出诸如此类的要求,钟意特意没坐轮椅,脚尖点地,靠在墙上,摊手,“我腿脚不方便……”
“就在这说完吧!”
缄默一瞬,男人上下打量,“我不介意进去帮你把轮椅推出来。”
他是说到做到的人。她明白的。
但嘴硬是两个人唯一的共同特点。他也明白的。最终,在他进病房的假动作之下,钟意败下阵来。
两只小指揪住段则霄的衣角,她像极一只不争气的小鹌鹑,白里透红,扑棱扑棱挥动毛绒绒的翅膀,让人想揉碎了捏成甜甜的水蜜桃。可惜这颗水蜜桃并不会对他说出他想听的话,只会一个劲儿的气他,比如现在这一句,
“段则霄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他发誓自己本来是想说些软话的,说他还想和她做朋友,说他不想和她断联。可她一气他,他的话一出口就变成了,“是。我就喜欢看你狼狈不堪的样子。”
他总有种把所有话都变成冰刀的超能力。
钟意的笑脸也抵不住,她松开拽住他的手指,“哦,随便你吧。”
聊天就此结束。
但段则霄不想。
所以他问,“和我在一起过让你觉得很不堪?”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讨厌那种被人八卦的感觉。
但这么说的话,段则霄一定会刨根问底,索性,钟意抬起头,认真道,“对,我觉得不舒服。”
“很不舒服。”
而后又想到什么,钟意突然觉得如鲠在喉,扒拉着连衣裙摆,小小声喃喃自语,“和你对比起来,好像所有男人都没那么坏了。”
她以为他听不见的,
没一次他是不让她失望的。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既然你想看我狼狈的样子,我便如你所愿。”
那天,微风轻起,裙摆微飘,白皙大腿,泛红膝盖,一跛一拐的背影,以及一只想扶却最终没去扶她的手,构成这场不欢而散的“和谈”。
男人皱眉站在原地,很久很久后,低声重复。
“如你所愿。”
那天,绝对是钟意毕业以后,过的最不愉快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