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卿将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中,嘴角微微翘了翘,心里暗自想着,太后到底还是棋差一着,在这里瞧见了柳栩行,却竟然没有仔细想想。
大抵是关心则乱,她的心这一乱,便已经输了。
……
太后出了大殿,便瞧见了等在一旁探头探脑的李嬷嬷。
见太后出来,李嬷嬷连忙迎了上来:“娘娘。”
太后咬了咬牙:“果真是他?”
“是。”
太后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确认过了?”
“确认过了,绝对不会假。”
太后皱了皱眉,跟在李嬷嬷身后,由李嬷嬷带她去见柳栩行:“可是,他不是应该还在路上的吗?怎么会就到了皇城?又怎么会出现在宫宴之上?”
“小公子说,他想念娘娘,所以专程叫下面的人瞒了娘娘,日夜兼程赶到了皇城。又叫下面的人想办法,将他送到了宫中,送到了这宫宴上,便是为了早点见娘娘一面。”
“胡闹!”太后冷声训斥着:“这宫中是什么地方,岂是他能够胡闹的地方?宫中人多眼杂,要是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可怎么办?”
李嬷嬷连忙低声劝着:“娘娘也莫要生气,小公子也是一片孝心,也是因为太挂念娘娘,所以才想方设法地进了宫,想要给娘娘一个惊喜。”
“惊喜?可别是惊吓才好。”
太后冷哼了一声,不再开口。
李嬷嬷带着太后来到了后宫御花园旁边一处废弃已久的宫殿中,宫殿中有他们的心腹宫人守着,殿中亮着灯,柳栩行站在殿中,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嘴唇紧抿着。
太后在殿外停下脚步,朝着殿内看去。
李嬷嬷连忙低声道:“方才奴婢也将这样做会导致的后果都告诉了小公子,小公子已经知道自己太过鲁莽,知道错了。”
太后盯着柳栩行看了会儿,到底也是自己肚子里面生下来的孩子,且她看着长大的,对柳栩行的性子也十分了解,知道柳栩行没什么坏心思,这也的确是柳栩行能够做得出来的事情。
太后叹了口气,抬脚进了殿。
柳栩行听到脚步声,只急忙抬起头朝着太后看了过来,见到太后,柳栩行脸上却骤然生出了几分忐忑,似是想要上前,却又不敢上前的模样。
分别几个月,在瞧见柳栩行这副熟悉的模样,太后心里就已经确定了,这的确是柳栩行,做不得假。
只是太后心中仍旧有些恼怒,便抬脚进了殿:“你如今倒是主意大了,竟然都敢私自叫人带你入宫了,还敢让你假扮内侍,出现在宫宴上。之前我告诉你的话,你都忘得一干二净是吧。”
柳栩行一来就被太后训斥,只张了张嘴,垂着眼不敢说话了。
太后轻哼了一声,倒也没有问是谁带他进来的。
他们在皇城中的势力,柳栩行知道的,左不过就那么几个。
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到皇城几日了?”
柳栩行张了张嘴,想起之前沈云卿的交代,害怕惹太后不快,便只低着头道:“没几日,我想念母亲,一到皇城,就叫人安排入了宫。”
这他倒是没有说谎,之前沈云卿将他带到皇城之后,没多久,就将他带进了宫。
他在宫中的确见到了太后,可是却也见到了沈栩庆。
知道了,她还有一个孩子,他们一母同胞,同日所生,却有着完全不一样的身份和人生。
一想到这里,柳栩行心中愈发委屈。
“母亲。”
柳栩行踟蹰了一阵,终是走到了太后面前,抬起头来看向了太后:“母亲回到宫中这么久的时间,母亲有想过我吗?”
太后微微扬了扬下巴,她都已经六十多了,早已经过了整日里将想念挂在嘴边的年纪。
且……
魏帝之前,就是因为元后之事,与她生了罅隙,她更是讨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自觉自己对柳栩行的训练,都是可以称得上严苛的,便是不希望他被一些不必要存在的东西所阻碍。
“我很久之前就已经说过了,你每日要紧的,是好好的看书练武学习治理天下,而你却整日想念的,看来还是给你布置的功课太少了,让你太闲了。”
柳栩行垂在一旁的手紧紧握了起来,只深吸了一口气,鼻尖微微有些酸,眼眶也有些红了。
母亲虽然在清宁城中陪着他长大,可是对她却极为严苛。
在有人的时候,他不能够叫他母亲,不能够与她有稍稍亲密一些的行为,不能够向她撒娇,不能够向她诉苦……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不被允许的。
等着他的,只有日复一日的训练,看不完的书,写不完的字,说不完的政论。
他原本以为,这天底下的孩子与母亲,都是那样的。
可是后来他发现,不是的,私塾里面有家有母亲的孩子,与父母都不是那样的。
他又以为,是因为她身份特殊,因为她是太后,所以他们是不一样的。因为她是太后,所以不允许和孩子亲近,不允许她对他笑。
可是后来他入宫见到了沈栩庆之后,才发现,也不是这样的。
她对沈栩庆就很好,不会要求沈栩庆看书写字练武,对沈栩庆极尽宠爱,要什么给什么,会对他笑,会同他轻声细语的说话……
柳栩行抬起眼来,定定地看着太后,眼眶通红一片。
太后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一些:“你这是做什么?你是要哭了吗?”
“是谁教会你,动不动就哭的?”
柳栩行闭了闭眼,有眼泪就落了下来。
柳栩行紧咬着牙关,半晌才开了口:“我先前在宫中见到了一个小孩子,与我一般大小,别人都叫他六皇子,他长得,和我倒是有些像。”
“我看见母亲你对他笑,同他说话。”
“有人告诉我,六皇子,其实并非是皇帝之子,而是母亲你所生,是与我一同出生的孩子。母亲,这……是真的吗?”
太后猛地瞪大了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的?”